想起平日喂他吃飯的艱難,結果現在喝藥倒是平靜,梅庚半眯著眼,走過去坐在榻邊,輕輕點了下小孩的鼻尖,“不苦?”楚策怔了怔,他苦得舌尖都發麻,但至少能壓下翻湧著的惡心,若無其事地輕聲:“有些燙。”所以隻能慢慢喝。這借口足夠拙劣,梅庚歎氣,不再咬著這件事,而是話鋒一轉問道:“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太子。”楚策仍然平靜,清醒之後的他仿佛用裝出的堅強做出一道屏障,將昨夜那個脆弱柔軟的他藏在裏麵,不欲人知。停頓了片刻,楚策又極其淡然地敘述:“是他帶那幾個夏人到焦蘭殿,若我沒猜錯,一起來的那個女人可能是西夏公主。”一個…擁有變態癖好的女人,楚策擰起眉,露出幾分嫌惡的神情。昨夜薑戎顯然是想對他用強,那個女人居然還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看,楚策甚至能感覺到她已經燃燒起的興奮。簡直是個變態。梅庚將他手裏的藥碗接過來,指節輕輕剮蹭了下小家夥濕潤的唇,聲線沉冷如同冬日湖水,“我知道了。”他將藥碗遞到唇邊淺嚐,刹那苦澀的藥味在口中蔓開。他不明白為何會有人麵色平和地喝這種東西,猶豫了片刻,將剩下的半碗藥輕輕吹了吹,另手向楚策遞了過去,勁瘦修長的指節裏夾著枚果脯。哄小孩似的舉動,讓楚策怔了怔。他也該恨梅庚的,就像梅庚恨他那樣,他們曾經像兩條野犬,互相撕咬,鮮血淋漓。可又偏偏知道,眼前才是梅庚最初的模樣,溫柔強大,試圖將所有人都護在自己的羽翼下,是他將如斯溫柔的梅庚逼成了隻知殺戮的獸。楚策遲遲未接,梅庚略抬了眼去瞧他,正對上少年怔忡的眼神,眼眶儼然紅了一圈,像隻耷拉耳朵尖的小貓咪。“梅庚。”小貓咪開口了,梅庚自鼻腔哼出個嗯來。於是小貓咪眉眼也湧上鬱色,抿了抿唇,猶豫良久,方才溫溫吞吞地輕聲:“殺了薑戎。”輪到梅庚愣住,“什麽?”他著實沒想到,楚策會用這樣無謂又溫和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放他回去,後患無窮。”楚策點漆似的眸子內盈滿認真。“不是殺他的時機。”梅庚皺起眉,“能逼得他們放棄捉你去和親已是不易,若西夏使臣死在大楚,怕是沒那麽容易糊弄過去。”楚策聰慧非常,怎會不知此時殺不得薑戎?梅庚眼底帶著幾分探究瞧他,以眼神詢問他原因。但也沒瞧出什麽,楚策壓根不與他對視,隻是垂著眼沉思。又是良久,楚策才歎了句:“是我心急了。”怎能不急……薑戎便是當年那盤死局最初的棋子,生生地將他與梅庚都逼上了絕路。有那麽一瞬間,楚策甚至想問上一問:“若知我逼不得已,你可還恨?”終是說不出口。縱使受盡千般折磨,也不願吐露的真相,即使現在說了,也不會讓任何人放過自己,隻會在被隱藏起的傷口上撒一把鹽。梅庚捏著藥碗的手緊了緊,半眯起了眼,眸光暗藏著沉色。不對勁。楚策非常不對勁。他還是那副溫軟的模樣,退了燒後的臉色蒼白,但昨夜的驚嚇仿佛對他沒有影響,仍舊談笑晏晏,似是與平日無異。可梅庚就是若有若無地感覺到了楚策的異樣,他好像有一個秘密,死命地捂著不肯叫人發現。兩人之間的沉悶,被楚策輕輕接過那顆果脯而結束,麵不改色地喝下半碗藥後,楚策將果脯丟進口中,酸甜遮住了苦澀,似化作千絲萬縷,纏上了心。梅庚覺著他應該捏著小家夥的喉嚨,狠狠質問他到底隱瞞了什麽。可是瞧見他腕上已經轉為烏紫色的指痕,又不忍了。直到楚策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懷裏睡過去,梅庚望向窗外如洗碧空,長長地歎了口氣。空寂房中,呼吸聲淺淺,睡著的楚策輕輕呢喃了什麽,傳入梅庚耳中,換得額心一個疼惜又珍視的吻,蜻蜓點水,輕觸即離。“梅庚……”溫溫軟軟,帶著不自知的眷戀,讓梅庚即將狂風驟雨般壓抑不住的怒火悄然散去,頓時雨過天晴。梅庚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楚策還小,不是當初那個狠下殺手的帝王,至少現在而言,他是無辜的。像是在為自己的不忍尋找借口,又或是刻意忽略了心底油然而生的某種…歉疚。風溯南和虞易聞訊趕來時,已是午後,梅庚正哄著楚策吃那碗芋圓桂花粥。偏偏一向乖巧的楚策使起了小性子,仿佛變回了他這個年紀的少年人,活潑而又狡黠,非要折騰梅庚哄半晌,才紆尊降貴地吃下一口。梅庚對此捉摸不透,懷疑是否是他年紀大了,實在難猜這小孩的心思。到後來,梅庚總算是發現楚策就是故意的,當即雙目一眯,單手托著粥碗,似笑非笑地睨去一眼,小家夥年紀小,他本也不願多做輕薄,甚至連貼著唇這種淺淺的吻都沒有,更不曾同塌而眠。可謂當之無愧的坐懷不亂。但此刻露出的戲謔神情卻攜了幾分邪肆的輕佻,楚策腦中警鈴大作,梅庚到底能有多惡劣沒人比他更清楚,下一瞬便聽見了輕描淡寫又含著笑意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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