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街小巷,古舊木門前,站著一排人。黑衣抱劍麵無表情的秦皈揚了揚下頜,“就是這。”眾人瞧著院中的一張草席,裏頭像是卷了個人,便猜著了什麽,當即麵色都不大好。羅孚也跟著點了點頭,顯然也曾來過,隨即主動上前叩了叩木門,高聲道:“李大嫂,在嗎?”不多時,房中走出了個身穿素衣的婦人,年輕的婦人紅著眼眶,瞧見羅孚時愣了片刻,旋即猛地變了臉,憤恨道:“你還有臉來?!你不是說會保護他嗎?!”尖銳的聲音夾帶的恨意不是作假,羅孚一哽,“李忠他?”婦人譏諷一笑,指了指院中的草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是誰要殺他啊?!”質問最終變為了嚎啕大哭,肝腸寸斷。梅庚目光深深地瞧了眼那張堪稱廉價的草席,心也沉了下去。死了?唯一的線索,就這麽死了?!梅庚被那女人哭得心煩,又被拒之門外,索性也就不再搭理,直接喊道:“出來。”不知從何處冒出了一個黑衣人,他對梅庚行了禮,便道:“王爺,一個時辰前的事,已經派人去告知王爺了,並非死於他人之手。”突如其來的暗衛讓那婦人的哭聲也小了不少,方韌驚呆了,木然地瞧向了秦皈。秦皈大發善心,低聲道:“羅孚來的那天,王爺就派人來保護李忠了。”說完瞧見方韌呆滯的模樣,頓時感慨,憑他的腦子應當很難理解。“繼續。”梅庚麵不改色,暗衛也無甚波動地繼續道:“忽然倒地,沒有預兆。”先前就已經不人不鬼,梅庚雖然猜測他恐怕命不久矣,卻沒料到自己竟然隻晚了一個時辰。暗衛又道:“這兩日有不少人試圖動手,甚至方才還有人來搶屍首。”梅庚冷冷一笑,“好生看著,找人驗屍。”這臨漳可當真是沒有王法了,先是追殺身有官職的羅孚,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劫走李忠,竟然連屍體都想撈走。梅庚神色愈發冷峻,身邊幾個人嚇得連喘氣都放緩,唯一神情自若的隻剩下楚策,他輕輕扯了下梅庚的衣袖,輕聲:“也是好事,既然想帶走他的屍體,就證明屍體上有什麽不能被我們發現的線索。”左右人已經死了,梅庚再咬牙切齒也沒辦法,便將視線放在了哭得昏天暗地的婦人身上。梅庚本就是個俊美公子,加之方才與暗衛的一番對話,那婦人並未過於抵觸,反倒是哭哭啼啼地答了他的話。隻說李忠回家不過八天,始終胡言亂語,不吃東西不喝水,一個看不住便往外跑,為此甚至將他捆了起來,可他還是能掙開繩索跑出去——也便是梅庚在街上遇見李忠那日。但究竟是從哪回來的,還是毫無頭緒。回客棧的路上,梅庚神色依舊陰沉,臉上的陰雲比此刻臨漳天上的都多,眼看就要電閃雷鳴狂風驟雨。向來耿直的秦皈悄悄地給楚策使了個眼色:快哄哄。楚策耳尖一紅,直接當做沒看見。剛回到客棧,便聽說馮縣令已經帶著妻子回了先前的草屋,梅庚聞言隻是冷冷一笑,當即下令:“給本王把那個程軒帶過來!”不僅如此,還直接傳令下去,喚馮縣令和張縣丞準備好——開堂審案!程軒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穩重男人,並不是五大三粗的莽漢,反倒頗為英俊,被帶上公堂時身上還穿著戎裝。馮縣令高坐公堂,左下方坐著張縣丞和師爺,師爺姓藍,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削瘦男人,那男人個子不高,整個人都顯得極瘦弱,因此麵上的皺紋也很多。而右側落座的,則是梅庚和楚策,後麵站著柱子似的秦皈和方韌。不待馮縣令審案,梅庚便淡淡問道:“程軒?”程軒笑了笑,俯身行禮,“末將程軒參見西平王,參見五殿下。”言罷,又道了句,“操練將士,王爺喚得急,未來得及換衣,望王爺海涵。”“無妨。”梅庚似笑非笑,眼底卻是化不開的冷色,隨手將一本冊子甩地上,一聲厲喝:“你軍中將士無故失蹤,為何隱瞞不報?”程軒刷地白了臉。第七十章 淬毒冷梅程軒幾乎下意識地瞧了眼張縣丞的方向,旋即幹笑了兩聲:“王爺這是從何處聽來的風言風語,軍紀嚴明,軍中向來……”“夠了。”見他還死撐著不承認,梅庚驟然冷下聲,“帶羅孚上來。”羅孚上堂,程軒臉色仍舊難看,二人對峙一番,分明已經證據確鑿,程軒見已經瞞不住將士失蹤一事,索性便咬死了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再問,便是一問三不知。梅庚便冷眼看著他狡辯,心說這人倒也不算太傻。自知這事兒認下便會鬧大,索性什麽都不承認,如此一來,即便是真讓梅庚查著了什麽,他最多也就是個瀆職之罪。不過既然這亂麻之中已經尋到了線頭,梅庚自然有的是辦法撬開程軒的嘴,當堂便以瀆職罪名將程軒革職待辦,關入大牢。馮縣令仍舊是那副慫樣,愁眉不展道:“王爺,這…您將程大人革職,那這軍中該如何是好?”梅庚隨手一指羅孚,“由羅孚暫代刺史,給本王好好查一查那失蹤的將士到底去了何處。”刺史監察一方,梅庚給了羅孚權,也是給自己添了個幫手,這臨漳水深超乎他先前所料,不得不謹慎行事。羅孚當即應下:“下官領命。”如此一來,臨漳的其他官員仿佛如臨大敵,原本以為西平王安靜了幾日,便是不打算動手,誰知這一出手便將刺史給下了大獄。煞星果真還是那個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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