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此。”小殿下戴著白胡子一本正經地頷首。目睹一切的秦皈視而不見,轉身出去不打擾兩位談情說愛。一碗粥沒吃完,便又來通報:“王爺,辛縣令帶著從沈府搜出來的東西求見。”剛想將人拒之門外的梅庚,想到辛縣令帶來的東西,屈服於銅臭之下,淡聲:“讓他進來。”順道抹去了小殿下唇上的牛乳。楚策:??反應過來時,五殿下紅了耳尖,也不知是氣得還是羞得,狠狠瞪了西平王殿下一眼便自行整了整衣襟,矜貴如玉地端正坐好。辛縣令歡天喜地地進了門,遞上了一紙禮單,上書自沈府搜出之物,另有一疊地契,彎著圓眼噙笑道:“下官聽聞王爺欲開挖運河,想必正是用錢之際,請王爺過目。”梅庚半眯著眼,一目十行地瞧過去,暗自切齒,沈常旭這豐厚家底連他都眼紅,看來這些年坐在這司空之位也撈了不少好處,上回送來買命的錢竟不足這禮單上的三成。坦然從容地瞧完,西平王抬頭,稱讚了句:“辛縣令義舉,本王佩服,可這贓款交由本王,永安——”“王爺且放心。”辛止仍笑著,“下官已抽出一成,另擬一單,永安有先生在,必不會有人追究。”他口中的先生,自然便是遠在永安的駱寬。梅庚緩緩頷首,“此番有勞辛縣令。”“王爺言重。”辛止還了一禮,瞥見正襟危坐的少年殿下,又笑道:“早聞殿下之名,未敢貿然覲見,望殿下恕罪。”來永安前他便收到先生一封密信,提及這位名不見傳的五殿下,隱隱暗示他此人深藏不露,今一得見,少年溫朗,如美玉一方,通身似有若無的書卷氣,初時覺他無害,細查之下,才覺即使與西平王並肩,也無法被忽視。君子端方,內藏珠玉。楚策頷首,輕聲:“辛大人何罪之有,不必多禮。”辛止不再多言,極識趣兒地告退離開,恰好遇見了無所事事的方都校,性子活潑的辛縣令便扯著新認識的方都校去街邊吃餛飩。西平王放下了禮單,又端起未涼的粥準備動手喂,順口問了句:“此人如何?”楚策淡色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可用。”梅庚頷首,本是駱寬的門生,又在此時來了臨漳相助,人聰明懂得審時度勢,不驕不躁,也頗為滿意,片刻,又輕歎:“可惜運河一事尚無定論。”“應當快了。”楚策輕輕握住了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掌,溫溫和和地彎了眉眼。如楚策所言,運河一事原本爭議頗多,縱是動工,朝臣們更願意守舊,修建堤壩,直至漳河此次水患,受損城鎮頗多,百姓遭逢大難。此事一出,大多數朝臣請旨開挖運河,直到了十月初,開挖運河一事才算是定下,待傳旨撥款及派遣工匠等事了時,已然入了冬。冬日北方嚴寒,漳河上有浮冰,飄雪千裏。楚策身子虛,更加畏寒,入冬後便鮮少出門,房中燃著銀碳,屏風後軟塌上,少年身覆毛絨薄毯,藏在薄毯下的雙手還摟著個暖手壺。梅庚見了哭笑不得,伸手去捏了捏露在外頭的溫熱臉頰,“陸執北送了方子過來,替你補身,藥已熬上了。”正看書的五殿下神色微頓,旋即將書合起來,藍色皮上端端正正地寫著三個字——妖君傳。瞥見書名的梅庚神情扭曲了片刻,遂從小殿下手裏抽走,翻看了兩眼,發覺竟是寫男子間情情愛愛的話本,甚至是師徒之間互生情愫,頓時深吸口氣,猛地合上書,板起臉道:“小小年紀,不好好去瞧治國之道,看這些做什麽?”楚策打了個哈欠,權當沒聽見,西平王眯起眼,逼問道:“這哪來的?”五殿下已然闔起了眼,懶懶地應了一聲,“昨日辛大人派人送來的,一摞子呢。”西平王:“……”辛止若是做了宰相,必定是讒言惑主的奸臣,瞧瞧,現在便開始帶著楚策不務正業了!因五殿下消極怠學,西平王一怒之下,沒收了全部誌怪本子,轉頭送去了辛大人府上,嚴肅警告他莫要帶著五殿下胡鬧。得知此事的辛大人半晌無言,心裏疑惑,琢磨著西平王這是養兒子呢?《妖君聯動小劇場》梅庚怒摔話本:荒唐!有辱斯文!席臣:???你對我有什麽意見。梅庚:哼,為老不尊。席臣:嗬,渣男不配。第八十一章 除夕夜來客自入冬後,臨漳太平無事,倒是永安傳來要梅庚與楚策還朝的消息。梅庚提筆上奏,言辭懇切地表示,五殿下病重挪動不得,冬日趕路不易,恰好開春時運河動工,便待他日事成後再回永安。又是一場冬雪,鋪就片白茫茫大地,冷雪寒梅,自是美景。病重的五殿下正披著梨花白的毛領披風,在梅樹下同辛大人煮茶談笑,麵色紅潤,氣色極佳。“殿下瞧。”辛大人自袖中掏出個薄本,神神秘秘地塞去,“下官瞧過了,這可是佳本!”楚策猶豫了片刻,有些不舍,又沒敢接,歎道:“西平王不許。”辛大人笑眯眯地將那薄本放進了五殿下的廣袖內,予了他個“你不說我不說”的眼神示意,旋即話鋒一轉,“殿下,開挖運河,勞民傷財,何以如此?”見他談起正事,楚策不著痕跡地斂袖,收起薄本,又斂下眼歎道:“水患之故,開挖運河勢在必行,況且若開通運河,可用於商路,有利於大楚。至於勞民傷財之說,梅庚自會付於勞工錢財,也可解決些窮苦百姓溫飽之難。”辛止心頭微震,他本也不過是隨口一提,卻不想這五殿下小小年紀倒是看得明白,一時也起了興致,便笑意盈盈地道:“殿下說得有理,此番漳河水患後,所幸未起瘟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兩人自運河說到國事,細談之下,有意試探,字句如棋,你來我往,猶似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