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硯略微勾唇,稍偏頭示意他們進去,便緩步而去,房中刹那傳出公主的受驚的慘叫:“你們是什麽人?!太子皇兄!皇兄!”楚硯腳步不停,嘴邊笑意陰寒而惡毒。楚苑啊,可莫要怪皇兄,母後想拉攏西平王,本宮可不願養虎為患,便隻好——可憐了你吧。——“太子殿下到——”“洛王殿下到——”兩聲通報後,閑話敘談的各家公子都收斂了些,起身對兩位殿下行禮。楚硯環顧四周,沒瞧見梅庚和楚策,當即臉色難看了幾分,視線掃向陸執北等人的方向,“西平王和淮王呢?”他聲音剛落,偏門後便傳來聲輕笑:“參見太子殿下。”長身玉立的的西平王緩緩走出,暗紫色的長袍上雲紋繁複,淬了星子冷光的眼中噙些笑意,隨性一禮便又起身,有意無意地將身後清瘦單薄的少年擋了擋,笑道:“去東院瞧了瞧,一時忘了時間,太子殿下恕罪。”身為太子,楚硯自是驕傲的,可如今洛王同他勢均力敵,連這個異姓王都如此放肆,不由眯了眯眼,卻又將到口的責問咽了下去。楚硯眼色愈發詭譎,興奮與怨毒摻雜,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無妨,不必多禮。”便容他得意吧,左右……也得意不了多久了。這模棱兩可的態度卻讓世家公子們心思各異,算起輩分,他們與西平王當是平輩論交,甚至有些公子年長於他,稱其字西庭不為過,可人家已經位尊西平王,如今兵權在握又屢立大功,他們見了麵也得規規矩矩地行禮喚聲“王爺”,心裏可謂十分複雜。但誰讓人家有個位高權重的爹和能世襲的王位呢?無論如何嫉恨,現在卻沒人再敢對西平王出言不遜,於是便有人盯上了始終跟在西平王身邊的淮王殿下。“淮王殿下年少封王,想必文韜武略皆在我等之上。”開口之人身著錦衣,是個俊俏年輕的小公子,可眼裏的不懷好意過於明顯,慢悠悠地道:“臣傾慕至極,望能討教一二。”恰好坐在楚策身邊的楚洛笑著低聲道:“那是今年的探花郎,戶部主事楊瑜的嫡子,楊安,這兩日可想著法子討好太子殿下呢。”楚策了然頷首,還未待開口,另側的西平王便慢悠悠地嗤笑出聲,眸光淩厲,“討教一二?你算什麽東西?”這話半點臉麵也沒給那楊探花留,楊安當即臉色難看下來,可今日來的大多是太子一黨,見西平王如此不留情麵,自然有人不忿,當即怒道:“西平王此言,莫非是看不起我等?”那探花郎大抵也是掛不住臉麵,也忍不住反駁道:“世家公子間常有切磋,論文習武之道,西平王何以如此?”梅庚冷笑,今日若楚策應邀,出風頭便惹人提防,吃虧又遭人嗤諷,恐怕這又是那位太子殿下的主意。什麽拉攏,結仇還差不多。楚策垂著眼,溫聲細語地道:“慚愧,若論年少封王,太子殿下得封太子時年歲不過十五,比起本王尚早一年,不知探花郎可有討教過?”周遭寂靜一瞬,楊安頓時說不出話來。“嗤。”嗤笑聲突兀,西平王單手搭著藤椅扶手,又是幾聲壓抑般的低笑,引得不遠處風溯南也跟著笑出聲。風二少是誰?梅庚是瘋狗,風二少便是那惡犬,毫不客氣地譏諷道:“今年的探花郎倒也有意思,瞧這年紀可比淮王殿下大了不少,瞧不慣人家封王是怎麽著?淮水漳河水患肆虐多年,可不見探花郎請命去挖運河,現在倒是來討教了,想討教淮王殿下,不去淮水走一圈哪來的資格?”風承玉聽得眼角直跳,硬是插不進去話,隻得等風二少歇氣時才沉聲道:“溯南,住口。”一番話說得太子臉色難看至極,楊探花也顏麵盡失,西平王便格外愉悅,高貴矜持地瞧了半天戲,才悠悠地道:“做狗想討好主人,也得有些腦子。”楊探花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敢怒不敢言。梅庚的態度囂張至極,偏偏滿座無人敢置喙,一是因他的身份,大楚唯一手握兵權的西平王,二是因他的狠辣傳聞——暴斃家中的林子忱,死在牢中的虞二公子。清風微冷,四下寂然,都等著瞧太子殿下是否會發怒。半晌,有人輕笑了聲:“太子殿下的茶會,莫擾了興致,這茶是今年的新茶,實不該辜負。”解圍的正是林書俞,林尚書府入了族譜的林家二少。見他開了口,便有人順著話接,眾人極默契地將先前爭執揭過不談。梅庚凝視著澄澈的茶湯,不著痕跡地瞥了眼笑意盈盈的林書俞,暗道奇怪。前世他主動接近楚策投誠,怎麽這輩子倒是與太子走得近了?到底是什麽讓他放棄了楚策這枚最合適的棋子?梅庚收斂思緒,他知道今日太子定不安好心,卻未料竟還是老法子,下人失手,倒茶時灑了些打濕衣衫,便邀他去偏院換下。若未猜錯,大抵是打算眾目睽睽之下汙蔑些什麽罪名。西平王似笑非笑地睨了過去,恰好瞧見太子眼底的得逞與陰狠,當即優哉遊哉地起了身,跟著下人往外走。那一眼,讓太子慌了神,他甚至覺得梅庚已經看穿了他所有的計策,諷刺著他的異想天開。梅庚一走,便剩下楚策和楚洛,洛王殿下悄悄湊過去小聲道:“太子可想著法地撮合他和楚苑,你不擔心?”楚策攥著衣角露出個靦腆的笑,輕輕搖了搖頭,好一副為情癡的羞怯模樣,壓低聲回應:“他不會的。”楚洛眯了眯眼,笑而不語。倒是另一邊的虞易蹙了蹙眉,便聽見陸執北在耳邊輕問:“洛王和太子都不大對勁,用不用我跟去看看?”“不必。”虞易輕輕搖了搖頭,唇瓣翕動著,輕輕吐出句話,“洛王和淮王如此鎮定,應當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