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猜著太子會有小動作,當時若去那偏院瞧一眼……”梅庚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小殿下的肩頭,以作安撫。他也沒料到楚洛會這麽狠,若太子背負上奸.殺親妹的罪名,勢必再難翻身。“她找過我,說想擺脫皇後和太子,求我幫她。”楚策凝視著杯中已涼的半盞茶,又陷入了沉默,眼前卻是少女躺在地上時的慘像,空洞而又絕望,一條白綾生生斷了性命,半晌,他複啟唇,輕聲道:“還不如同西北年邁可汗聯姻,也不至走得這般不體麵。”可汗?聯姻?梅庚眉心微蹙,熙和公主前世的確是去了西北部族聯姻,他垂下眼,瞧著似有些萎靡低落的楚策,眼中暗色轉瞬即逝。隻是……巧合?直至暮色將至時,被困在東宮內的世家公子們才被放了出來,而此時熙和公主暴斃一事已然傳得沸沸揚揚——傳聞熙和公主受人淩辱,屍身不著寸縷,更是被太子殿下以白綾了結性命,甚至想偽裝成公主不堪受辱後自盡。可隻要稍微精明些的便能瞧出來這分明是一場汙蔑。莫名其妙出現在東宮的熙和公主,即便是太子有心行此禽獸之事,又怎會挑茶會那日?當夜,楚皇下令,太子德行有損,令其禁足東宮靜思己過。梅庚無暇顧及太子與洛王的算計,他心中疑竇從生,怎麽瞧楚策,怎麽覺著為何,當即決定將人給帶回了府。漫漫長夜,淮王殿下獨自躺在臥房的榻上,思緒混亂仿若亂麻,時而是嬌豔如花的皇姐凋零慘像,時而又是梅庚隱晦探尋的目光。稍微回憶,楚策便知道是什麽讓梅庚生疑——無非是那句不如嫁了可汗的話。秘密如同掩藏真相的薄紙,隻需撕開一個裂隙,便能整張剝離。他本以為梅庚會質問,卻沒料到他雲淡風輕地說了句好好休息,便轉身離開。秉燭徹夜的西平王枯坐書房,皎皎月光透過窗,斑駁空明,男人眸底深邃而幽暗,半晌,神情愈冷,幾近徹骨冰寒,低聲喃喃:“到底……是不是你?”今生的你,到底是不是你?實則楚策的怪異早有端倪,他乖巧順從,情深款款,那雙清瘦漂亮的手仿佛編織出一場夢,夢裏是前世今生,有關風月癡情,或是至死不渝。不敢確定,如今的楚策究竟是否是彼時的他。朗月清風,伴著徹夜難眠的一雙人。而此時的東宮,滿地狼藉,珍奇擺件遍地碎裂,平日尊貴萬千的太子殿下,狀若癲狂地將臥房砸了個徹底,滿目怨毒,狀若癲狂。“混賬東西……楚洛!梅庚!本宮定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次日一早,朝野皆知,太子觸怒聖上被禁足東宮,大楚唯一的公主病逝而亡,加之有心人刻意推動而沸沸揚揚的傳言,太子名聲盡毀,如同過街老鼠。雖不曾廢太子,可這禁足卻並無期限,皇後素衣脫簪跪於殿外求情也未能扭轉乾坤,朝中太子黨眼瞧高樓傾塌,不由戰戰兢兢,洛王黨便春風得意,仿佛已經勝券在握。受驚過度的淮王殿下直接罷了朝,被西平王留在府中修養,美名其曰既已封王,便暫且在西平王府住下,待日後淮王府修繕完畢再搬去即可,任他朝堂如何動蕩,權作不知。公主去得不堪,太子禁足皇後憂思過度,竟失了主理六宮之權,喪禮敷衍了事,還未過頭七,便已無人問津。風月樓,蘭亭閣。世人眼中霽月清風纖塵不染的風月公子滿麵陰雲,一雙美目盯著眼前淩厲如劍的男人,冷冷道:“西平王,風月樓不是你隨意撒野之處。”“少囉嗦。”梅庚啪嗒一聲將從秦皈那搶來的古劍往桌上一拍,如山上下來的土匪般,俊美眉目匪氣橫生,“你老實同本王說,你和楚策之間到底怎麽回事?”柳長訣一掌便要拍上琴弦,勁風撥弄出錚錚之音,到底是沒舍得傷了自己的好琴,氣得他滿麵寒意,怒道:“梅庚!你別欺人太甚!想知道便回去問你家那淮王殿下。”謔,這便是承認有貓膩了。西平王廣袖一揮,麵不改色地威脅:“若三殿下不肯說,本王這便入宮去,告知陛下三殿下尚在人世。”“……”柳長訣先是震驚了片刻,旋即大怒,“你敢!”“你看我敢不敢?”梅庚稍抬下頜,十分囂張。柳長訣詭異地沉默了下來,什麽雲淡風輕不食人間煙火,此刻皆化作眉宇間的密布陰雲,足有半晌,他才咬牙切齒地狠狠道:“算你狠!”庚哥總算是正視問題了。第九十章 前世真相入冬一場初雪,北風凜冽,萬裏寒光。身著玄墨色黑袍的男人疾步入府,眸光狠戾陰鷙,廣袖落素雪,麵色陰沉如墨,徑直奔向泫鶴堂,全然無視來討劍的秦皈。砰——木門被狠狠踹開,撲麵而來的暖意此刻猶如諷刺,譏諷他這大夢一場,如今鏡花水月,不過一場空談。房中正擺弄盆栽的少年似是愣了愣,倒是他身側的五味受驚不小,旋即擋在了楚策身前道:“西平王,你這是做什麽?!”男人麵沉如水,啟唇冷冷道了一個字:“滾。”他此刻仿佛失了理智的猛獸,見五味不肯讓步,竟上前一腳將人踹開,旋即猛地將少年摜上牆麵,單手扼其脖頸緩緩收緊,點漆雙眸內怒火灼灼,一字一頓:“楚策,你好樣的。”少年緊咬著唇沒吭聲,眼裏是恐懼也是了然,仿佛什麽都知道了。梅庚在心裏冷笑,是啊,可不就是嗎,他什麽都知道。都是活了三十多年的人,他竟再一次被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楚策騙得團團轉,梅庚氣得胸腔劇烈起伏,手卻攥越緊,仿佛瞧不見少年痛苦神色,兀自笑得暢快:“看我為你擔心,哄你愛你,像個傻子一樣喜歡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嗯?”“我……”楚策白皙的臉頰已經漲紅,唇瓣張闔卻說不出話。梅庚也不想聽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