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楚策在猶豫,可眉眼分明已有倦怠,便摟著人側躺在榻上,提了被子替他蓋好,輕輕問道:“不恨我?”楚策投以個疑惑的眼神。梅庚歎氣,“你事出有因,我那般待你,怎會不恨?”楚策沉默了半晌,才啞著嗓子輕輕道:“恨過的。”分明是自己問的,得到答案後還是心口一疼,但很快楚策又低聲道:“你大開殺戒時,我曾恨過的,可你何嚐不是事出有因,歸根結底,始作俑者是我,也沒資格恨你。”梅庚無言以對,便又忽而釋然。他們之間這場糊塗賬,怎麽也算不清的。“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梅庚輕聲問,他不過比楚策晚死了不到一個時辰,怎的楚策重生的時間比他早那麽多?懷裏的少年因困倦,聲音極軟,帶了些許小迷糊似的呢喃,“在你醒來兩月前,太子傷了我。”畢竟病得重,清醒少些時候,又大哭一場,燒還未退,人便又昏昏沉沉的,任梅庚再問什麽,也隻哼哼兩聲,不再答了。梅庚稍稍撐起身一瞧,少年已然睡了過去,纖細白皙的脖頸上印著青紫色的指痕——是他留下的,險些第二次殺了楚策。梅庚眼神一黯,湊過去在那烏紫色的指痕上輕輕落了個吻,微不可聞地歎道:“抱歉。”窗外雪停,孤月一輪,梅庚無心睡眠,懷裏是溫香軟玉,卻也無暇思及旖旎。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前世記憶,又鮮活起來,傷口深可見骨,從未愈合,不過是結了層痂粉飾太平,如今生生地剖開,血肉模糊。諸多疑點,此刻便明了。彼時明知境況不對,卻仍執意要殺薑戎。梅庚眼裏凶光乍現,狠狠咬牙——竟是因為這個老王八羔子!西平王府鬧這一場外界並不知情,隻是次日起,便又傳出淮王殿下病了的消息,畢竟已經封王,太醫院派了人來瞧,這次太醫們學聰明了,不用梅庚提醒便回去稟報,淮王殿下病著不宜回宮,順理成章地留在西平王府調養。即便外人不知,想瞞過身邊人卻不容易,於是上完早朝的西平王送走太醫後,便被王太妃喚了過去。蘇婧支著額頭,冷冷盯著西平王,“王爺,說說吧,都要鬧出人命來了,怎麽一回事?”梅庚略感頭疼,畢竟真相沒法說出口,他猶豫再猶豫,最終斬釘截鐵地說出兩個字:“誤會。”蘇婧冷笑:“還想糊弄我?淮王殿下性子溫和,你昨日險些害了他性命,梅庚,且不說他是皇嗣,便是任一人,你莫不是還想草菅人命不成?”梅氏嫡係向來家風清正,梅庚見狀,便知蘇婧是當真動了怒,當即跪地道:“母親,昨日是我一時衝動,母親便莫再追究。”他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蘇婧便認準了他是要強迫楚策,人家不從便動了怒要殺人。梅庚哭笑不得,他在母親眼裏仿佛是個隻知燒殺搶掠的土匪。好在沒說幾句,外麵便傳來劉管家的聲音:“王太妃,淮王殿下醒了,不肯吃藥,鬧著要找王爺。”蘇婧:“……”她瞥了眼地上跪著的兒子,捉摸不透這兩個小年輕玩什麽把戲,便隻得揮了揮手道:“罷了,去瞧瞧他吧。”梅庚如獲大赦,出門卻對上劉管家略有責備的眼神,當即心思微妙,劉管家這是因為小策對他不滿了?劉管家垂下眼道:“是淮王殿下命老奴來尋王爺。”言外之意,人家特意讓我來救你的。梅庚說不出話,無聲一歎。他就知道,那小家夥怎會任性地因找不著他便不吃藥了。泫鶴堂,不過一夜下來,清瘦少年又憔悴許多,瞧見梅庚趕回來時枯寂的眉眼倏爾綻出笑意,卻並未說話。梅庚坐過去輕輕吻了吻他的眉眼,還是滾燙的,他眼裏噙著柔軟,輕聲問:“還好嗎?”楚策輕輕點了點頭,倒是同以往的沉默堅韌不同,十分放肆地窩在他懷裏。可愛得緊。比起前兩年來,楚策長大了不少,儼然是個俊秀溫雅的少年郎,如今一病,更顯得溫軟無害,隻是脖頸上的指痕著實駭人。梅庚伸手去輕輕摩挲了兩下,換來少年羞怯地閃躲,他帶了幾分促狹地揶揄:“不是還脫了衣服勾引我?害羞什麽?”楚策猛地一僵,輕咬著唇,玉麵飛霞,直紅到了耳根。原本還沒什麽想法的梅庚,瞧見少年羞澀又順從的模樣,便忍不住地心猿意馬。梅庚狠狠地吸了口氣,勉強壓下那一絲燥熱,不敢再亂撩撥,隻好規規矩矩抱著人,輕聲問道:“藥吃了嗎?”楚策搖了搖頭。梅庚略微蹙眉,他方才就覺著有些不大對勁,卻想不出來是何處不對,倒是剛剛發覺,從他進來開始,楚策便一句話都沒說。“王爺,洛王殿下來了。”秦皈在外麵通報一聲,梅庚猶豫片刻,便道,“請進來吧。”楚洛本就是聲稱來看望弟弟的,結果進門便瞧見那平日囂張桀驁的西平王,手裏端著琉璃盞喂麵色蒼白的楚策吃粥。“小策剛吃了藥,有勞洛王殿下記掛了。”梅庚笑著敷衍了句,連瞧都沒瞧洛王殿下。楚洛也覺著新奇,他倒是見過不少逢場作戲,卻從未見過如眼前這兩人一般的,分明都是男子,又身份貴重,卻堂而皇之地攪合在一起。……令人費解。哄著楚策吃下了半碗粥,再喂楚策便偏開臉不肯配合,梅庚歎了口氣,吩咐人將粥拿下去,這才想起來被晾在一邊的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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