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甚至連痛呼都沒有,婉貴妃便被生生踩斷了脖子,雙目圓睜,唇邊淋漓下鮮血。梅庚漠然地收回腳。錦貴妃瞪大了眼,嘖嘖有聲:“太血腥,太殘忍。”西平王瞥了她一眼,“好歹給了她個痛快,若是以前,本王會拿弓弦一點一點研磨著勒斷她的脖子。”錦貴妃的表情瞬間一言難盡起來,轉身就走,生怕梅庚在她麵前用弓弦勒斷誰的脖子。梅庚不以為意。他曾動用過無數殘忍而又血腥的酷刑,但重生回來這些年,他的心性已然越發平靜,若非必要,便絕不動那些手段。人之所以為人,是因有底線,一旦越過,便是無盡地獄。何況那些恨意不會因為折磨任何人而得到舒緩,隻會在殘酷中讓自己愈發沉淪。“隨便扔哪。”梅庚吩咐了一聲。一直到婉貴妃的屍體被拖走,他一直都神色淡淡,難辨喜怒,楚洛也始終一言不發,隻是眼中刻骨恨意近乎滔天,仿佛一柄利刃要將人生吞活剝。但他現在也隻有這雙眼睛能用。梅庚並不介意,甚至噙笑道了句:“你猜林書俞會不會來救你?”楚洛自然不會答話,梅庚便垂著眼自顧自地笑,“本王猜林書俞應當提醒你三思而後行了,怎麽不聽他的話呢?”“……”楚洛也悔不當初,他太過心急,竟中了計。方才梅庚毫不猶豫踩斷婉貴妃脖子的狠戾模樣也讓他脊背發寒,楚洛不懷疑,梅庚隨時可能會踩斷他的脖子。但梅庚並不打算那麽做。他很耐心,一直等到秦皈帶著楚策來。楚策平靜得很,餘光瞥了眼地上五花大綁的洛王,忽而溫溫和和地笑了:“怎麽還活著?”洛王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楚策說要殺了他?那個文弱怯懦的楚策不知何時蛻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冷靜沉穩,心狠手辣。梅庚抬眸,“本想著交給你發落,現在殺還來得及嗎?”楚策斂了笑意,緘默片刻,在楚洛充斥恐懼倉惶的神色下,輕聲道:“留不得。”“唔!唔唔——!”楚洛忽而瘋狂掙紮起來,他怕了,即便親眼看著生母去死也能鎮定自若,可事到臨頭,對死亡的恐懼終是占了上風。楚策猶豫片刻,上前去將勒在嘴上的布條扯下,紅著眼的楚洛便狠聲嘶吼道:“楚策,你敢殺我!我是你兄長,你敢弑兄!”原還不大想開口的楚策彎了彎唇,“本王為何不敢?洛王殿下,你我之間何談兄弟二字,其實——本王當真是有些恨你的。”楚洛愣住,寒氣自脊背向上湧。楚策神色接近漠然,語調卻端得平穩:“你假意與本王交好,不過是為引得太子變本加厲地欺辱,你當本王不知?你瞧我的眼神,同太子,同那些下人,原是沒什麽不同的。”一樣的蔑視,厭惡,甚至瞧見太子多番折辱時,都會露出痛快暗笑的神情來。沒什麽不同。不過是楚洛更聰明,知道如何借刀殺人。他從未有一刻相信楚洛。楚洛愣下來,無從反駁,隨即又包含惡意地冷冷道:“你本就不是皇嗣,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梅庚麵色一沉,卻瞧見小家夥斯斯文文地笑了笑:“誰說本王不是?你母妃?還是先皇後?罷了,便當做本王不是——那又如何?勝者為王敗者寇,如今是我勝了,楚洛,你還有什麽想說?”楚洛眼底蒙上一層絕望的死灰色,又極其怨毒地笑出聲:“我是不能將你如何,可你又有什麽可驕傲的?靠著被男人壓才上位,楚策,你弑兄殺父,日後必定遺臭千古。”“本王不在乎。”楚策扯了梅庚的袖袍,輕輕倚進他懷裏,笑得無比開懷,“天下人不懂又如何,若江山穩固,大楚民安物阜,千古罵名本王也背得,遑論本王已有一心人,縱死同棺,永無孤單。”話至此處,他笑意中驟然摻了冷厲,輕柔道:“而你——四皇兄,你會在亂葬崗中擁著黃土長眠。”不再理會麵色慘白的楚洛,楚策拽了拽梅庚的衣袖,“走吧,去瞧瞧陛下。”“楚策!!!”身後傳來楚洛的嘶吼咆哮,梅庚將身邊人的手握得緊了些,出殿瞧見守在外麵的秦皈時,他停頓片刻,道:“給他個痛快,屍體丟亂葬崗就是。”楚策一言不發,隻是麵上的笑漸漸淡去,最終化為平靜無瀾的漠然。梅庚瞧得真切,心下一片無奈,蜷指蹭了蹭淮王殿下白皙的臉頰,便聽見小家夥輕緩的歎息:“我騙了他,我曾信過他的,那時他是唯一願意護我的人。”梅庚心疼得說不出話,在漫天沉悶積雲下,將人攬入了懷,柔聲中盡是疼惜:“如你所言,日後無論何種境況,你身邊有我,永無孤單。”今夜風起雲湧,他們時間不多,梅庚卻想就這樣一直抱著他的小殿下,天荒地老。他的心上人是蓮,自汙穢而生,品行高潔,淤泥不染。梅庚還想著如何哄慰,懷裏人卻抬起頭,已然收斂起方才的落寞,溫聲笑了笑:“走吧,今夜諸事繁雜,不是悲春傷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