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早了四年,還是勞碌命,梅庚歎了口氣,剛欲伸手去奪筆,卻意外瞧見奏折上的內容,是刑部的折子,請旨該如何處置林氏父女。西平王渾身一炸,當即眯了眸,噙笑問道:“斬草除根?”回應是一雙清澈眼眸的注視,楚策抬了頭,麵露無奈,“即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可林氏不同其他,做得太絕,惹人非議。”下一刻,男人便繞過了龍案,將斯文溫和的帝王給錮在了懷裏,細細密密的吻落在耳畔,低聲帶了幾分埋怨:“恐留後患。”他的心思都擺在臉上,分明寫著欲殺之而後快。“梅郎…”懷裏的小家夥忽而輕輕喚了聲,梅庚脊背微僵,旋即喘息驟然粗重急促。楚策歎了口氣,“自大楚開國,在宮中來去自如的異姓王,唯你一人。”梅庚何嚐不知,麵色幾經變換,才悶聲道:“罷了,但她不能留在永安,流放,流放三千裏。”像個無理取鬧的稚兒。楚策哭笑不得,連連應聲:“好,流放,你先放開我,折子還沒批完。”梅庚不情不願地鬆了手,撩袍坐在他身側,順手撈過一本奏折,“我幫你。”他說得自然無比,理直氣壯,低眸瞥見奏折內容時,倏爾噤聲,麵色微妙中含著幾分冷意。請旨選妃的折子。“小策——”梅庚將折子遞過去,言辭無比真摯,“你我已然成婚,是否該給臣個名分?”楚策一時想不通梅庚這千回百轉的心思,瞧見奏折的內容方才了然,沉吟片刻,竟附和道:“言之有理,西平王擇日入宮?”梅庚眉眼盈著笑意,“那臣今日可就不走了。”天際夜色涼如水,燭火畫屏,對影成雙。次日下了早朝,西平王優哉遊哉地走到禮部侍郎身邊,含笑問道:“孫大人家中女兒尚未婚配吧?”孫征驚恐萬分,心道莫非西平王瞧上了他女兒,連連陪笑:“家中確有小女。”“哦——”梅庚眼裏驟然湧現厲色,壓低聲道,“封妃入宮固然好,也得有命享受啊,大人你說——是也不是?”孫征倏爾白了臉,喃喃道:“是…是。”——禦書房,新任楚皇麵色冷峻。“陛下。”駱寬歎道,“如今朝中可是有不少大人對西平王不滿,長久下去,必出亂子。”楚策斂下眼,不為所動,“無非是梅庚擋了他們的路罷了。”他不納妃不立後,當朝權貴自然心急,之前不在乎他與梅庚之間的親密曖昧,如今卻另當別論。駱寬無奈,欲言又止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道:“陛下,恕臣直言,即便您與西平王如何情深似海,可西平王是個男人,便是您身上抹不去的汙點,還需早做打算。”“早做打算?”楚策道,“駱大人以為當如何?”當斷則斷!駱大人暗暗想著,卻不敢出口,於是冷靜道:“見招拆招,堵悠悠眾口,西平王被百姓稱之為戰神,尤其在西北極得民心,並非尋常男子,若百姓覺著您與西平王無過,必能堵住別有用心之人的嘴。”楚策滿意頷首,“駱大人言之有理,至於朝堂上,便有勞駱大人。”被委以重任的駱寬當即便想反悔,忍了又忍,方才道:“臣遵旨。”但事情的發展遠遠比駱寬想象中順利得多。梅庚早已料到他與楚策必受天下詬病,故此先前才毫不避諱地與小家夥親昵曖昧,即便同為男子,在坊間他與楚策也早已被傳成情深伉儷。朝堂反對之音倒是不少,但有幾個人真的在乎他與楚策是不是斷袖?各有利益牽絆罷了。故此不少朝臣合力,彈劾西平王滯留永安,居功自持,言行放肆,藐視天恩,狼子野心。總之,此人為佞臣,實在當誅。狡兔死走狗烹,曆來如此,本以為楚皇會順意對西平王發難,誰料楚皇將折子通通帶上早朝,逐一應對,卻也不過一句話——朕準的。再有多言者,便被禦史台追查不休,接連貶黜數位朝臣後,他們總算是歇了心思,不敢再招惹西平王。甚至不少曾以為淮王同西平王做戲者,此刻匪夷所思——這兩人當真是一對?手握實權,穩穩當當立於高處時,便足以蔑視天下人。譬如先前貪圖享樂醉生夢死的先皇,不也是安安穩穩地在龍椅上享受了一輩子。楚策登基不過一月,梅庚收到陸執北的信,恭賀之餘便是惴惴憂心。梅庚思忖著,提筆回了一封信,提及先前與陸大小姐和離的趙賢,前幾日因花柳病病逝。新君改國號綏和,與前世接下的爛攤子不同,如今的大楚已非昨日可比。綏和一年春,天降災,水禍起。前世那場水患,竟提前數年,洶洶而至。瞧見奏折時,梅庚與楚策同時沉默。這些年因疏通水患挖掘分支,但到底需要時日,並未完全竣工,來勢洶洶的水患吞沒城鎮村莊,終是未能躲過前世劫數,甚至這水患還提前了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