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白國公家噩耗,聖上憐憫,安撫了冉清穀幾句,冉清穀叩謝了聖恩。這場盛宴從午時一直到晚間。午間餐宴一改昔日吃吃喝喝看戲聽曲,而是流觴曲水世外神仙宴。冉清穀命人打造了一個回環可同時供應三四個浮木托盤通過的小池。池子彎彎繞繞,注滿水,飯菜酒水飄在上麵,從上頭注水,下頭放水,形成了永久的回環流水席。池子遍布整個花園,彎彎繞繞,可同時容納文武百官。而在池子中央,歌女舞姬身姿婀娜,翩翩起舞。皇上端坐最上方,既能展現天子之威,又能與民同樂,還能如文人雅客般行酒賦詩。再結合王府院落的雅致高貴,頗有一番韻味。宴席開,丫鬟小廝們上菜注水,倒滿水酒,歌舞升平,宛若世外神仙。今日宴會所有的餐碟水酒皆選用白玉、琉璃、翡翠製成,投映在水中,流光溢彩,貴氣天成。鴻臚寺仆射嘖嘖感歎:“少時就慕晉時文人墨客流觴曲水會友人,竹林比詩結知己,一直都想去瞧一瞧,卻不想這麽多年,卻老來在王府得償夙願,今兒我也風雅了一回。”吏部侍郎抿了口果酒,手執白玉杯,稱奇:“王爺這宴,真是又貴又雅。這些菜色碟盞,相得益彰,相輔相成,操辦此宴之人怕是對玉器、色彩、水利研究極深。”軍器監一官員嗤笑:“吏部侍郎別賣弄了,你說對玉器色彩研究極深,老夫能明白,怎麽跟水利扯上關係了?”漕運中丞拿起水中托盤的一杯酒,搖晃著酒杯,微笑:“這玉器都是貴重玉石,比水重,且密度各不相同。放在水麵很容易沉底,要用多大的浮力與注水力度能讓玉器不沉底,亦能如此美觀,漂流如浮木,這都是極其費腦筋的,這宴會的曲水設計,堪比汜水護城河堤壩。饒是在漕運水利監,也找不出能精確到如此計量之人。王爺,在下不才,想問問此人是何方神聖?”此言一出,滿座唏噓。汜水河是大溯最大最長的一條河流,貫穿整個大溯,汜水河護城河堤壩更是工序繁雜,前後花費十多年才建成。這一條大壩解決了大溯三十多年來梅雨汛期中下流的澇災。也正因此,汜水河中下遊成為重要的糧食豐收基地,是大溯的糧倉。更何況漕運中丞那老頑固一向不輕易誇人,現在能讓他說“神聖”,那人必定是神聖。左旗上將軍笑:“末將一個粗人不懂各位大人的風雅,但這流水宴席,真的是耳目一新,王爺,可否將工匠借末將一用,回到府邸,末將也開一個這樣的。”成王笑笑:“上將軍有所不知,我公務繁忙,哪有時間琢磨這些,這次壽誕都是世子妃操辦的,她也不如各位大人說得那麽神,就是有點小聰明。”此話一出,無不感歎稀奇。若非女眷在西園用餐,王妃與世子妃皆在那邊,桌上人怕是要敬冉清穀一杯。鹹元帝饒有興趣看著那流水線,臉色沉凝:“小聰明可是大智慧。”商容與拿起酒杯,笑笑:“都是皇伯伯眼光好,不然我成王府也得不到這蕙質蘭心的世子妃。”鹹元帝冷嗤:“你小子當日可是百般不願意的?記恨朕好長時間呢。”商容與賣乖:“皇伯伯,這種事就不要提了,侄兒也是要臉麵的。”他話音剛落,滿座哄堂,席間氣氛輕鬆怡然。午間宴席過罷,便是遊園,遊園之後,就是晚間的畫舫之行。畫舫擺宴,在汜水河上緩緩隨水流動,江邊兩岸,擺滿了各式花盞,燈火通明,倒影在水裏,美不勝收。砰的一聲響,一朵煙花在天邊炸開,接著,漫天火光,各式各樣徇爛多彩的煙花盛放。百姓在江邊兩岸高聲祝賀,感念皇恩浩蕩。皇上與百官坐在畫舫之內,看萬家燈火,吃美味珍饈,飲瓊漿玉露,賞盛世煙火。神仙日子也不過如此。為此,眾人又把世子妃誇了一通。“世子妃可真是聰明無雙,今日的設計,真是讓本殿大飽眼福。”三皇子走出畫舫,走向圍欄,微笑著。他出了畫舫,一眼便看到了躲清靜的冉清穀。他一個人孤零零靠在畫舫欄杆處,江風吹得他衣袂飄飄。他自從救起冉清穀後,所見到的冉清穀都是穿著白衣一根發帶束發,極其清淡素樸。他所見過的他,仿佛隻有兩種顏色黑與白。現在……他發髻高盤,珠釵簪花步搖斜插在發間,耳邊綴著兩顆梅花耳,一襲碧水色羅裙宮裝隨風颯颯,因飲了酒,麵色微紅,兩岸燈火燦爛煙花均成了陪襯……商玉州有點恍惚,這人看著好像隨時都會消散在這場盛世煙火裏。冉清穀晚間被幾位大官敬了酒,皇上也賞了他幾杯,宴後人已微醺,在畫舫裏渾身燥熱,不得不來江邊吹吹風醒醒酒。然而,他現在不僅沒清醒,反而愈加醉了。他看了看高冠潤玉束發、風姿卓越的三皇子,端莊有禮回問:“三皇子也來醒酒?”三皇子商玉州靠著欄杆:“是啊,世子妃今日可真是大出風頭。”冉清穀笑:“三皇子謬讚。”商玉州看著絢爛煙花:“清穀,我完全沒想到,你會以……這種方式進京都?”他上下掃了冉清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