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燕隱尚處在“有殺手好可怕我要反複去世”的階段,大腦空白,上下牙打顫地問:“啊?”厲隨落在平地上,占用了一點寶貴的殺人時間,耐心搞教育:“捂眼睛。”祝燕隱“哦”一聲,僵硬而又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眼前陷入黑暗的厲宮主:“……”耳畔風聲呼嘯而至。厲隨側身一閃,將祝燕隱的腦袋一把按在自己肩頭,右手反揮湘君劍,漆黑鋒刃在日頭下散出微弱華光,幾乎不可見,速度卻極快,頃刻便已經架在了偷襲者的脖頸上。想了想,又調轉劍鋒,用劍柄將對方敲了個腦骨碎裂。埋伏的三四十人其實已經算是高手,也都抱著殊死一搏的決心,不過在厲隨麵前,依舊比最脆弱的螻蟻還不如。鈍而重的劍柄似一把重錘,夾裹著千鈞內力貫透腦髓,他們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已一命嗚呼。死得極快,也極幹淨,再不會飆出漫天血霧,嚇吐嬌生慣養的讀書人。江勝臨站在溪畔,仰頭看著,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這場暗殺就已經偃旗息鼓,隻留下許多滾落山穀的倒黴屍體。厲隨抱住祝燕隱,穩穩落在地上。江勝臨跑上前:“都死了?怎麽也不留個活口。”厲隨合劍回鞘:“不必,我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江勝臨追問:“誰?”厲隨沒回答他的問題,左手拎起祝燕隱,皺眉:“你又要吐?”江南闊少臉色發白,站立不穩。江勝臨趕緊扶住他,埋怨厲隨:“你殺人就殺人,怎麽不先把祝公子送回我身邊?”講道理,這種事有什麽必要強迫他飛來飛去的,全程參與到尾?厲宮主極不負責任地回答:“懶得再下一回山。”江勝臨被噎得說不出話:“你是不是又想喝苦膽了?”厲隨大怒:“我已經捂住了他的眼睛,還用劍柄敲爆了那些人的頭,連血都沒有見,這樣也不行嗎?”祝燕隱臉色煞白。哦,敲爆了頭。第18章 江勝臨駕起馬車,把受驚過度的祝二公子送回府中。厲隨則是獨自去了天蛛堂。潘仕候正擼高袖子,在院中專心修剪著一盆寶塔鬆,看起來分外輕鬆悠閑。一撮細枝長得蓬勃端正,卻有半根斜裏伸出來的,他屏住呼吸,剛把剪刀瞄準伸過去,身後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於是手受驚一歪,“哢嚓”一聲,整株都齊根斷了。“……”潘仕候惱怒地轉過頭,看架勢是準備訓斥下人,卻沒料到來人是厲隨,臉色頓時由陰轉晴,殷勤笑道:“賢侄怎麽現在來了,沒去繡球穀賞景散心?”“繡球穀中埋伏著四十名殺手。”厲隨道,“現在已經全部死了。”潘仕候聞言大吃一驚:“那裏怎會藏有殺手,該不會與當日虎嘯峽是同一撥人吧,背後是尚儒山莊還是焚火殿,你可曾留下活口?”厲隨聲音裏浸著涼薄寒意:“不必留。”潘仕候糊塗地問:“為何不必留,莫非對方自己亮明了來路,還是你已經查到了什麽?”厲隨與他對視:“知道我今日要去繡球穀的人,加起來不超過五個。”潘仕候先是皺眉,反應過來之後,頓時錯愕萬分,急急道:“賢侄該不會在懷疑我吧,我天蛛堂向來光明磊落,每一步都走得慎之又慎,生怕會出錯,況且賢侄的武學修為,我又不是不清楚,怎會派區區四十個人就去搞暗殺?”厲隨截斷他的話頭:“你兒子呢?”“這……”潘仕候臉色發白:“錦華他一早就出了門……不會的,我自幼就教導他要以賢侄為榜樣,他如何會做出這種糊塗事,萬不可能。”一盞茶的工夫後,潘錦華被下人從茶樓裏喊了回來。他進到前廳,見厲隨也在,眼神不自覺就閃躲到一邊。潘仕候急忙問:“你跑去哪裏了?”潘錦華答:“八仙茶樓,今日約了幾個朋友,在那裏看戲聽書,新來的班子,唱得倒還不錯,下回若是奶奶嫌家裏悶,倒是能——”還沒“能”出後半段,一把寒涼長劍已經架上他的肩頭。“賢侄!”潘仕候驚得聲音都變了,趕忙握住厲隨的胳膊,“賢侄切勿動怒,錦華或許當真是在聽戲呢,先容我把事情問清楚。”潘錦華也僵著脖頸不敢動,隻咬牙道:“你要幹什麽?”厲隨冷聲:“與魔教勾結,隻有死路一條。”聽到“魔教”二字,潘錦華眼中慌亂更甚,卻仍態度強硬:“你休要血口噴人,我怎會與魔教扯上關係?”潘仕候抱著厲隨的胳膊,也連聲道:“是,是,錦華他雖不成器,卻也不至於黑白不分,還請賢侄不要衝動行事啊!”“有與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厲隨的語調和劍鋒一樣冷,“我不聽廢話,所以你要麽承認,要麽死。”“賢侄!”潘仕候站立不穩,渾身顫得快要篩出糠。潘錦華狠狠道:“我沒有!”厲隨劍鋒微錯,一道血痕立刻印上對方脖頸,鮮血在流淌之前,就先被湘君劍的寒氣凍到凝固。潘錦華牙齒打顫,脖子僵硬得如同被套上冰套,半邊腦髓都麻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