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勝臨:連夜探的事情也告訴祝公子了嗎?藍煙:什麽夜探?夜探什麽?夜什麽探?厲隨看向他:“你想去?”祝燕隱受寵若驚:“我也能去?”厲隨道:“你不能。”祝燕隱頓時泄氣:“那你為什麽要問。”厲隨嘴角惡劣地一揚,像一個不招人喜歡的小孩,抓著一隻五彩斑斕的漂亮大蝴蝶去逗別人,等到對方想要時,又一把撒手,惹得人哇哇大哭,自己卻叉腰大笑那種。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調皮小孩有爹打,而厲宮主沒有,所以還要更無法無天一點。紅楓茶喝完,這頓宴席也就散了。祝章帶人進來收拾時,見祝燕隱獨自一人坐在桌邊,悶悶不樂的,立刻就心疼了,問他:“公子不高興?”“嗯。”祝燕隱道,“成天待在這裏,悶得慌,我晚上想去快活林看看明傳兄。”祝章心說,哪裏就“成天待在這裏”了,不是三天兩頭往外跑,還跟著厲宮主去林子裏查了回命案,那是咱們該管的事情嗎?但他嘴上沒說,依舊樂嗬嗬地哄:“行,那公子先坐一陣,我去差人準備馬車。”快活林的名字聽起來很像單腳踩在椅子上撕扯燒雞的土匪窩,但其實隻是處普通客棧,距離陝南客棧僅一街之隔。祝府的馬車氣派停在門前,名劍門的弟子立刻迎出來,歉意道:“祝公子,我家少主今日染了風寒,有些發熱咳嗽,已經睡下了。”祝燕隱道:“那讓明傳兄好好休息,別打擾他,我去二樓喝杯茶就走,夜裏風實在冷。”一邊說,一邊還咳嗽了兩聲,弱不禁風搞得很逼真。名劍門弟子也隻好收拾出空房,供這位金貴公子歇腳。祝燕隱站在窗前看了看,很滿意這個位置,對麵恰好是山南客棧黑漆漆的頂。祝章看出端倪:“公子怕不是來找趙少主的吧?”祝燕隱一臉淡定,隻要假裝沒聽到,就沒人能拆穿我。祝章:唉,江湖誤人。厲隨也看到了祝燕隱進快活林,看到了二樓的燈燭亮起。他並不討厭這種明晃晃跟來看熱鬧的行為,甚至在祝燕隱出現在窗前時,還有心情扯下手旁一朵粉色小花,讓它夾裹著風飄過長街。恰好落在那人的雪白衣襟上。這可能是厲宮主此生用內力,用得最溫柔的一次。祝燕隱撿起小花,驚訝地抬頭看向對麵——依舊是寂靜的三層樓籠在蒙蒙夜色裏,沒有人影,沒有動靜,隻有第二朵被風送來的花,這回落在了領口處,帶著沁人寒香。第三朵,第四朵。很快,祝燕隱的掌心就積攢了滿滿一捧花瓣,卻又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吹散,飄飄灑灑落半空,如雪亂,香盈袖。祝燕隱站在窗邊笑。厲隨也笑,他靠在樹上,一身黑袍幾乎要融於夜色,眼底隱去冰冷的警惕與殺機,隻有一絲被這秋夜浸透的閑散花香。守夜人從街上打著更路過,整條街上的燈火都漸次熄滅了。祝章也將蠟燭熄了一半,替自家公子鋪好床——客棧自然是有床的,悄聲道:“若是累了,就先歇一陣。”“不累,我們等會就回去。”祝燕隱依舊坐在桌邊,留心著對麵的動靜。他何止是不困,簡直精神得三天三夜都不必睡,滿心緊張激動,宛若自己也正在山南客棧中。厲隨悄無聲息落在院內。尚儒山莊此番隻派出了一名管賬的堂主,自然無需帶太多弟子。此時所有人都已經睡了,連值守的人都沒有,就那麽大喇喇敞著,看起來不像藏有秘密,也確實沒藏什麽秘密,隻有此起彼伏的鼾聲。唯一的收獲,可能就是行李中那數十瓶紅杏藥坊的傷藥,的確與密林中的瓶子一模一樣。厲隨倒出一些藥粉,將瓶子重新放回去。沙沙,沙沙。踩過樓梯的腳步比秋雨更輕。祝燕隱仰頭看著天色:“怎麽下雨了。”祝章替他裹了條披風:“晚秋可不就是雨水多,公子不願回住處不要緊,至少在這裏眯一陣,別熬壞了身子。”祝燕隱又扭頭看了眼對麵,一下雨,更黑了,隻有客棧前的兩串紅燈籠,被風吹得晃來晃去。祝章看著他戀戀不舍的目光,實在忍不住:“公子是在等厲宮主?”祝燕隱脫口而出:“不是!”暗探這種事,怎麽好說出來,是秘密。他清清嗓子,正準備找個別的借口,夜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喝:“是誰?”嗓門那叫一個大,祝燕隱被嚇得心跳都慢了三分,趕緊跑到窗邊一看,山南客棧裏已經亮起火把,鬧哄哄的聲音將寂靜夜色擊得粉碎,許多人都從床上爬了起來,嘴裏喊著有魔教的探子,不多一會,整條街就都沸騰了。江湖中人都在往外衝,百姓則是戰戰兢兢把自己捂進被窩。祝章吃驚道:“有魔教?”祝燕隱:“……有魔教嗎?”還是說與魔教無關,隻是某人夜探尚儒山莊結果被人發現,才會搞出這驚動全城的一出,可按理來說不應該啊,天下第一難道不是很厲害?火把遊過街。“我看到他往南麵跑了!”“快追!”“跟我來!”祝府的家丁將快活林重重保護了起來,祝燕隱也隻好幹著急地等著,在這方麵,連隻雞都抓不住的讀書人確實幫不上什麽忙。黑影飛速翻過樹梢,像一隻張開薄膜的巨大蝠類,本想要隱入小巷道,卻被一枚銀色飛鏢打中小腿,整個人吃痛掉在地上。“我打中他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