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仕候心中雖說記掛兒子,卻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垮不得,便又向藍煙叮囑了一番,這才離開山林。正是吃晚飯的時候。萬渚雲一直在等潘仕候,想問他關於張參和尚儒山莊的事。厲隨獨自回到住處,弟子稟道:“祝二公子像是去找劉喜陽了。”厲隨眉頭一皺:“劉喜陽?”弟子又補充,中午就去了,直到現在還沒離開劉家莊。厲隨拿起湘君劍,轉身出了門。祝燕隱正坐在院中,同劉喜陽說著話。一身水繡縐紗在夕陽下泛出暖金色,襯得整個人氣度不凡,墨發也用同材質的發帶束著,低下頭時,會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脖頸。厲隨沉默地站在院門口,整個人像一大坨硬邦邦的冰。於是劉喜陽當場就尿遁了,也有可能是真的想尿。祝燕隱冷靜地回頭:“你怎麽才回來,我等你吃晚飯,都快等得餓死了。”他話尾特意帶了些江南軟語的調調,有些懶,又有些抱怨,像是真的等了很久。厲隨麵無表情:“沒用,一樣要解釋。”解釋你為什麽會穿成這樣,跑來找劉喜陽。祝燕隱:“……”沒意思,走了!第45章 厲隨將祝燕隱一路拎回臥房。祝欣欣還站在院中, 一見這江湖魔頭要吃人的架勢,被嚇了一跳,本能地就想叫護衛。但再一細看, 他親愛的堂弟好像走得挺自覺, 並沒有什麽不甘願的意思, 於是也跟了過去,想看看兩人又在搞什麽事情。結果差點被迎麵拍來的門砸了鼻子。祝欣欣:“……”糟糕的江湖待客之道。此時夕陽已經落了大半, 屋內光線昏暗。祝燕隱端端正正坐著,脊背挺直,一副“你想知道什麽盡管問, 我已經準備好了”的配合態度, 就差把手放上膝蓋。厲隨扯住他的臉:“為什麽要去找劉喜陽?”“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問題。”祝燕隱唔唔唔地回答, “自從被救回來之後, 這人每天除了曬太陽就是吃飯睡覺,看起來像是已經要退隱江湖了。”譚疏秋私下找過幾回祝燕隱,說他與崔巍等人同行南下時, 有一晚宿在農戶小院中,半夜起來解手時,無意中聽到隔壁劉喜陽房中有動靜, 心中好奇,就躲在暗處等了一陣, 果不其然看到一名黑衣人離去。他本以為是武林盟有事, 沒多想。但後來直到萬井城命案告破,劉家莊的供述都一直是“自從劉喜陽出門之後,就再也沒有與他聯係過”,譚疏秋心中生疑,便將事情告訴了祝燕隱, 祝燕隱又告訴了厲隨。厲隨道:“我當時已經說過,會派人去盯。”“但萬一他已經被放棄了呢。”祝燕隱繼續唔唔唔,“雖說劉喜陽隻是一個小蝦米,保不準也能釣出一條魚,我多在眾目睽睽下找他幾次,消息傳出去,若背後真的有鬼,定然會有所行動。”厲隨的計劃原與這差不多,不過他是打算先留著劉喜陽,待將來有需要時,再派藍煙去與之接觸,誰知祝燕隱卻不聲不響自作主張,突然就跑去與人聊了一下午。想及此處,厲隨手下的勁又多了半分,隻有半分,畢竟江南闊少金尊玉貴,力氣大了怕是會哭。祝燕隱理直氣壯:“既然都要眾目睽睽了,我自然是穿得越隆重越好,這樣才能多引出一些閑話討論。”聽起來像是解釋得清楚,厲隨卻依舊滿臉陰霾,他其實是不介意計劃提前的,甚至壓根就不介意劉喜陽這個人——就算沒有劉喜陽,他也多得是辦法解決赤天與其爪牙。所以問題就來了,既然壓根不介意劉喜陽,那此時此刻,厲宮主心裏究竟在不痛快什麽?祝燕隱揉著自己通紅的臉:“你生氣了?”厲隨道:“沒有。”“那我們去吃飯。”“不去。”不愧是超厲害的大魔頭,果然一點都不幼稚,很成熟。祝燕隱:“但是我餓了。”厲隨靠在椅子上,看起來有些煩躁:“自己去吃。”祝燕隱“哦”了一聲,站起來往外走。厲隨的眼皮不自覺地一抬,卻沒出聲。祝欣欣還焦急地在外麵等著,見到他出來,總算鬆了口氣:“聊什麽,怎麽這麽久?”“就說了三四句話,有什麽好久的。”祝燕隱氣定神閑,拍拍衣裳上的褶皺,然後往堂兄身上順勢一靠,大聲道,“啊,我頭暈。”祝欣欣沒有一點點防備,不懂這又是什麽江湖操作,隻能提醒堂弟,過於浮誇了。祝燕隱毫無敬業表演精神:“沒事,差不多就行。”屋門果然被打開了。祝燕隱繼續靠在祝欣欣身上,雙手抱在胸前,眼睛睜一隻閉一隻,明目張膽地碰瓷。厲隨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單手拎起他一起騎馬出城,而是獨自離開了小院,像一陣又冷又快、黑色的風,其餘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影子已經沒了。祝燕隱:“?”祝欣欣提出疑問:“我能不能請教一下,你演這一出的意義在哪?”祝燕隱說:“我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