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會去想,大成朝的這些官員百姓,又是如何看待他這位帝王,和他的太子,想得多了,免不得要對太子心存芥蒂。”“太子若在這時有什麽動作,甚至想要沾染兵權,陛下定會更加不舒坦,自不會讓他如願。”淩祈宴的眼珠子轉了轉,踢了溫瀛一腳:“沒想到你這窮秀才還知道算計這些,這主意倒是不錯。”“能為殿下分憂就好。”溫瀛淡道。哄得淩祈宴高興了,溫瀛沒再多言,為他脫了鞋襪,幫他沐足,揉著淩祈宴的腳掌,按進熱水中。淩祈宴像是舒服了,哼哼出聲,圓潤的腳趾在溫瀛手背上踩了幾下,溫瀛不動聲色地又輕撓了撓他的腳掌心。淩祈宴溢出口的聲音不自覺地愈發撩人,溫瀛垂下眼,繼續為他揉按。不期然的,腦中浮起白日裏淩祈宴鬢邊簪花、姿妍豔色的模樣,叫他不由加重手中力道。梳洗更衣後,又伺候淩祈宴睡下,溫瀛幫他拉下床帳、吹熄燈,在床邊站了片刻。帳中的淩祈宴丟下句“明日考好些”,翻過身,很快沉沉睡去。黑暗中,溫瀛眼中濃鬱的墨色逐漸化開,被一抹溫柔取代。第28章 羞憤欲死醜時末,溫瀛搭乘毓王府的馬車,出現在貢院之外,這裏早已人頭攢動,考生三兩聚在一塊,不時小聲說著話,更多的人沉默不言,懷揣著緊張和希冀,等待貢院大門開。溫瀛下車,從小廝手中接過考籃,又確認了一遍自己的考票,立在車邊,心神放空地闔上眼,閉目養神。想起淩祈宴睡去時說的那句“明日考好些”,他的心緒愈發放鬆。寅時,貢院大門洞開,有皂隸出來,開始唱名。考生挨個上前,接受盤檢。輪到溫瀛,他從容走上去,遞上自己的考票,皂隸對著考票上所記載的特征,打量片刻他的麵相,又叫他解開衣衫,看了胸前血痣,再檢查一番鞋襪和頭發,最後略翻了翻他的考籃,將號舍牌遞過去,放了他進去。有了毓王殿下的提前打點,果真沒有人為難他,號舍也安排在最好的位置,坐在其中,抬頭就能看到院中迎風擺動的秋桂,無疑是個好兆頭。不過溫瀛沒興致欣賞這個,進去號舍擱了東西,先氈了號頂,再掛上油布做簾子,擋住外頭秋日寒氣,這才坐下,取出點心,就著問監考號軍要來的熱水,吃了幾口。點心都是淩祈宴吩咐王府廚子子時才做的,正新鮮著,想到那位雖嬌縱不講理,有時對他又格外體貼縱容,分外叫人喜愛的毓王殿下,溫瀛的神情中多了份柔和之色,大口將點心吃了。辰時,考官巡場過後,監考號軍開始分發考卷,剛開封的考卷墨跡尚未全幹,溫瀛拿到手,沒有急著去看考題,他閉起雙目,心神有些微的恍惚。他必須考出一個好名次,他要往上爬,他要站到足夠高的地方,他要那個人真正將他看進眼中。再睜開時,溫瀛的目光已重歸平靜,心緒沉定下,揭開考卷。淩祈宴一覺醒來,沒見每日一大清早準時來請安的溫瀛出現,想了想,才記起那窮秀才今日要考試。一個人心不在焉地用著早膳,淩祈宴覺著十分無聊。他似已有好些日子,沒這麽清閑過了,清閑到讓他覺著空虛。也不知那窮秀才這會兒如何了,肯定在奮筆疾書寫文章吧?嘖,果然還是得投個好胎。淩祈宴胡思亂想著,若是換做他,看到那鬥大的字就頭疼,最厭惡的就是寫那八股文,隻怕這輩子都沒機會靠科考出人頭地,幸好他投了個好胎。待淩祈宴用完早膳,江林將剛收到幾張請帖拿來給他看,俱是會同館那邊送來的,那些外邦使團大多還沒走,這些日子一直變著法子地邀約淩祈宴,每日都有新鮮花樣。淩祈宴興致缺缺,經過昨日的事情,他已經沒了興趣再出去與這些人瞎混,隨意擺了擺手:“本王乏了,都推了吧。”江林喏喏應下。下午,淩祈宴在院中聽曲曬太陽,門房上的來稟報,說是那位刺列部的小王子薑戎前來求見。淩祈宴讓了他進來,薑戎請安過後接著為昨日的事情請罪。雖淩祈宴特地說了不需要他再糾結這事,這人還是親自過來一趟,再次與淩祈宴賠罪。淩祈宴不甚在意地打斷他:“罷了,這事是本王自己不小心,你也不過是被人利用了,與你無關。”“謝殿下寬宏。”說了幾句話,淩祈宴順嘴問他:“陛下昨日召你進宮,都問了你什麽?”薑戎細細說了,皇帝問的自然是他父兄與巴林頓人勾結之事,他將自個知道的都告訴給了皇帝,皇帝的意思,應當會先下詔給他父汗問罪,若是他父汗肯認罪,且派兵馬去援救那幾個被巴林頓占據的小部落,還有轉圜餘地,否則,一旦大成朝出兵,這事就不能善了了。至於薑戎自己,則一再與皇帝表了忠心,說會去信勸諫他父兄,若是他們依舊執迷不悟,他願隨大成兵馬出征,親自去征討他父兄和巴林頓人。淩祈宴聞言敲了敲手指,暗想著他父皇果然並不十分願意出兵,倒也是,自從幾位老將軍以老乞休後,大成朝能打仗的大將,除了五叔靖王,就沒幾個拿得出手的了,靖王坐鎮西北邊境,若是再分心思往東去刺列部,長途跋涉且不說,隻怕西北那邊會被巴林頓人趁機鑽了空子。不過淩祈寓應當很希望朝廷直接出兵,如溫瀛所說,他想趁機安插自己人進軍中,沾染兵權。……想得倒美。他們父皇當年就是靠著手中兵權,贏了其他兄弟,順利登上帝位,因而對這事更加敏感,淩祈寓已經做了太子,猶不滿足,還這般大的野心,隻怕略略挑撥一番,父皇當真要對他生出芥蒂來。這麽想著,淩祈宴不免覺得,那窮秀才確實給自己出了個不錯的主意,他雖無心大位,但十分樂見淩祈寓倒黴。見淩祈宴說著話,忽然開始走神,嘴角還噙上了笑,薑戎的目光微一頓,輕喊他:“……殿下。”淩祈宴回神,又問道:“如此,你不是還得在京中多留段時日?”“是,陛下讓我留下來,得看朝廷的詔令送出去,我父汗那邊是什麽反應再做決定。”薑戎沒有明著說,但淩祈宴當然聽得明白,他父皇有留這人下來做人質的意思,不過既然這人特地來告發他父兄,且他父兄又選在他在京中時反叛朝廷,想必彼此都不會顧念所謂父子兄弟之情。“殿下,這段時日,還能否邀約您飲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