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祈宴怔了怔,往前走了兩步,被溫瀛拉坐到身上。“真不高興?”“你被人說成佞幸,你能高興?”溫瀛想了想,回答他:“從前確實有不少人這麽說我。”淩祈宴聞言愈發不快,手指戳上他肩膀:“你好意思提從前呢,從前分明也是你占便宜,你有什麽好不高興的。”溫瀛皺眉:“你覺得,我們做那事,是我占了你便宜?”“當然是……”淩祈宴話說出口,對上溫瀛看向自己的黑沉雙目,心下驀地生出些十分微妙的觸動:“倒也不是,我樂意跟你做,不能算你占便宜。”“嗯。”溫瀛將他攬進懷,貼著他麵頰耳鬢廝磨一陣:“不必不高興,我知道你不是就行,待日後,我自然會叫全天下人都知道。”淩祈宴心裏終於舒坦了,趴在他肩膀上一陣悶笑:“窮秀才,你這話真動聽,我可愛聽。”翌日,溫瀛再召官員議事,就讓淩祈宴在旁待著,直接給了他一個東宮屬官的名頭,讓他可以名正言順值宿東宮,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沒再給這些官員找自己麻煩的機會,溫瀛先給他們出了個難題,出人意料地提出,要求戶部削減各項開支用度,用以增加軍費。眾人嘩然。皇帝臨走時,吩咐溫瀛小事與內閣商議,要緊的事情去報給他,但誰都沒想到,皇帝這才走了月餘,這位先前在朝堂上話都很少說的新任皇太子,忽然就變了臉,擅作主張,竟開口就說要增加軍費,這等事情,沒經過皇帝首肯,誰敢拍板決定?“殿下,這萬萬使不得啊,軍費曆來都有定數,豈能隨意增加,且其它各項開支用度,本就已是捉襟見肘,哪還能再削減……”戶部尚書一百個不樂意,張嘴就反對。眾內閣輔臣,除了那位準太子妃的叔父沒吭聲,餘的紛紛跳出來附和、唱反調。溫瀛的態度卻十分強硬,無論他們怎麽說,俱充耳不聞:“這事戶部先盡快整理出一個章程再來報,那些瑣碎冗雜的出項都盡量減去,孤看過戶部的賬目,每歲用在祭祀慶典上的花銷委實多了些,能削減的盡量削減吧。”他這是完全商量的餘地都不給,態度堅決、一意孤行。當日回去後,戶部尚書便開始稱病,不肯再來東宮見太子。派去尚書府傳召的太監回來稟報,說那位尚書大人病得下不了床,實在沒法進宮,怕過了病氣給殿下,還望殿下恕罪,待他病好了再來與殿下請罪。淩祈宴聽罷十分好笑:“這老匹夫還挺奸猾,為了拖延敷衍,竟連裝病這招都使出來了,殿下打算如何辦?”溫瀛淡道:“戶部並非隻有他一個人,他不行,換個人來做便是。”為表東宮體恤下臣之心,溫瀛特地派出兩位宮中禦醫去尚書府,一番診斷後,那二位禦醫直言,尚書大人需要將養個半年,切不可過於勞累,否則留下病根子隻怕要折壽,溫瀛聽聞立刻準了,讓老尚書好生在家中休養,不必操心公務,戶部諸事由左侍郎全權代掌。且不提那位尚書如何氣得吐血,從沒病變成了真病,幾位內閣輔臣沒等到溫瀛低頭,見他如此剛愎自用,再次相約來了東宮,想要一起向他施壓。首輔聲淚俱下,說著窮兵黷武要不得、打下巴林頓是僥幸、不能因此就過於看重武功的話,總而言之就是咬死了,別想問戶部多要一個銅板的軍費。淩祈宴原本坐一旁榻上喝茶,聽到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出言打斷他:“方首輔這話就不對了吧,什麽叫得上天庇護,僥幸才能攻下巴林頓?攻下巴林頓分明是太子殿下的本事,怎麽被你一說,盡成了老天爺的功勞?”不等對方辯駁,他又道:“還有,要說起來,太子殿下打巴林頓,也沒問朝廷多要一分錢軍費,都是靠勒緊褲腰帶,一路打,一路洗劫搶殺那些巴林頓貴族,為此還被人詬病過於殘暴,怎的罵名殿下背了,功勞卻也被你三言兩語給抹了?”他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在場的這些人。麵前這位皇太子殿下的凶殘煞神之名,不單是在西北,在朝廷中也流傳甚廣,之前那副與世無爭的低調態度分明就是裝的!陛下剛走,他就原形畢露了!首輔漲紅了臉:“如今仗已經打完了,還需增加軍費做什麽?”“仗是打完了,可偌大一個巴林頓,要讓他們徹底安分下來,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陛下已下旨在那邊開軍府,這筆銀子依舊走西北軍的軍費賬上出,顯然遠遠不夠,各位閣老在這上京城裏吃香喝辣時,可曾想過那些在前線征戰的士兵,還有穿著破舊草鞋走雪路的?”淩祈宴向來牙尖嘴利,絲毫不給這些人麵子。有人不忿叱他:“黃口小兒,休得胡言!”淩祈宴冷冷瞥過去,看了一眼說話之人,沒有搭理,轉而與溫瀛提議:“殿下,既然幾位閣老覺著削減祀典用度不好,會惹怒神靈和祖宗,那不如就減官員俸祿吧,幾位閣老也好以身作則,要不然我說他們吃香喝辣,他們還說我胡言亂語呢。”溫瀛沉聲道:“也可,孤是太子,孤也願做表率,俸祿減半。”眾人微微變了臉色,若是減少別的用度,他們大可大義凜然地反對,但官員俸祿關係他們自身利益,若說不肯,好似顯得他們貪婪,更別說太子已經說了他的俸祿也減半。一時間,幾人心下惴惴,生出動搖來。那位首輔卻忽然跪地,摘下管帽匍匐下身:“老臣年歲大了,諸病纏身,無力再為朝廷效力,還請殿下準許老臣告老還鄉。”剛才罵淩祈宴“黃口小兒”的次輔跟著跪下,同樣道:“臣家中諸事繁雜,亦有心無力,還望殿下允臣同首輔大人一道辭官歸鄉。”這便是故意用辭官逼迫溫瀛了。首輔是皇帝登基前就在內閣中的,皇帝的左膀右臂,深得皇帝信任,次輔也是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哪怕孫女嫁了淩祈寓,他也沒因廢太子之事受到牽連,足見皇帝對他的看重,這倆人要當真辭官回鄉了,待皇帝知道,頭一個要找溫瀛麻煩。換做別人,隻怕這會兒已親手上前去將他二人扶起了。但溫瀛隻是麵色沉下,坐在桌案後垂目看著他們,未動分毫。長久的沉默後,久到跪在地上低著腦袋、原本勝券在握的倆人都已生出不安時,他才終於開口:“既如此,孤亦不好強留二位閣老,理當體恤二位,放你二人歸鄉。”那二人愣住,其餘人更有目露驚詫的,溫瀛隻當沒看到。哪怕跪在地上的人其實壓根不想走,但話已說出口,皇太子沒給他們留任何台階下,他們是不走也得走了。待那些人灰溜溜地離開,淩祈宴再忍不住,捧腹大笑,在榻上打滾。溫瀛起身過去,坐到榻邊將人摁住:“別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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