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他正喜滋滋的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就見黎玄果然眉心緊鎖的凝視了他片刻,然後提著長劍沿著小路向前走來。來了來了。瀾璟勾唇,假裝沒有看到他的樣子,低頭輕輕揉著自己的腳踝,心裏卻在默默竊喜。結果卻等了半天也沒見什麽動靜,再抬頭看時,發現黎玄已經從空地穿過,向著對麵的那條小路而去……他竟然就這麽走了……走了!!瀾璟望著他毫不猶豫越走越遠的背影,氣得兩眼發黑,胸口也有點隱隱作痛。他單手撐著地麵,運足了力氣對著那人的身影大喊道:“黎玄你是瞎的嗎?!”黎玄果真停下腳步,緩緩側頭向他看去,絲毫沒有愧意的挑眉反問道:“王爺堂堂七尺男兒,傷的又不重,還需要本將軍抱你回去不成?”第四章 心結所在(下)瀾璟一時有些語塞,想想坐在地上也挺涼的,幹脆自己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忍著疼一瘸一拐的向他走了過去,不悅道:“雖說我當初想娶的不是你,但現在咱們好歹也算是結發夫妻了,我瀾璟生平與你無怨無仇,自認為身家樣貌也不屈你,如今你卻為何這般仇視於我?”“無怨無仇?”黎玄望著他,原本平淡如水的目光裏突然綻開了一抹冰冷的神色,看在瀾璟眼中,就像冬日的寒風刺得人生疼。他猛的轉過身,幾步走到瀾璟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便將他狠狠按在了旁邊的樹幹上,微眯了眼,邪邪的挑唇道,“你可知為何攝政王會這樣痛快答應了你的請婚?”瀾璟被他推得撞在樹上,腦袋震得嗡嗡作響,緩了好一會才發現此刻黎玄緊緊貼在他身前,整個人都被攏在了他有力的臂彎中,那性感的薄唇幾乎覆在他耳側,每一次呼吸,溫熱的氣息都會輕輕掠過他的臉頰,帶起一陣陣誘人的酥麻。至於黎玄剛剛說了些什麽,他似乎聽到了,又似乎什麽都沒聽到。此刻,他隻覺得眼前的男人在漸漸分明的晨光下竟是那樣好看。“你當真覺得是因為娶我弟弟的那道聖旨?或者說你這嫡親王爺的尊貴身份,亦或是……不痛不癢的幾句請求?”黎玄見他不說話,而是用那波光瀲灩的雙眸直勾勾的望著他,火熱的目光中甚至還帶了幾分垂涎??便越發不悅的加了幾分力度,直握得瀾璟肩膀生疼,這才堪堪把他的思緒從一種迷離的狀態中拉了回來,“你當攝政王是傻子嗎?”“如若不是這些……”瀾璟一動不動的凝視著他遮在陰影中的俊臉,心裏“怦怦怦”的跳個不停,臉上卻帶著一絲茫然,“又是為何?”“軍權!”黎玄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回答道,那語氣也更加森冷的駭人,話一出口,就滿滿都是怒意,聽起來幾乎像是嗬斥一般,“是我們黎家的軍權!”“攝政王以我男妃入府為借口,收了我在西北所有的軍權!我自小生長在西北軍營,這支軍隊是我多年以來全部的心血!”黎玄抓著他肩膀的手越握越緊,指尖都在控製不住的情緒中微微發抖,“就是因為你一個任性而為的請婚!皇上準了,攝政王就順水推舟,坐收漁翁之利,讓我苦心經營的一切都輕輕鬆鬆的被他的親信全盤接去。那個人昏庸無能,又貪酒好色,我卻不得不將我那些出生入死的將士交給這樣一個人,你說!讓我如何能夠甘心!!”……始料未及。瀾璟有些震驚的睜大了眼睛,忽明忽暗的凝望著眼前之人。他隻知道他是黎素的兄長,是名滿都城的俊俏公子,卻從沒有想過他就是那個承襲了黎家軍權,駐守在西北的常勝將軍,更沒有想過他會因為自己隨性而為的一紙婚約,失去了這麽多年苦心積累的一切。難怪……從第一天起,他就如此仇視自己,那深邃的黑眸裏永遠帶著克製在冰冷中的恨意。瀾璟一時語塞,突然滿心愧疚的不知該說些什麽。無論如何,這一切確實是因他而起,而造成如今這樣的結局,也終究是自己對他有所虧欠了……直過了許久,他才紅著臉緩緩拉住他的手臂,結結巴巴的道歉道:“對不起,我……我不知……”“你當然不知!”黎玄硬生生的甩開他的手,近乎咆哮的打斷了他的話,“你一個頑劣無比的皇族少主,一個自小隻知享樂的嫡親王爺,你能知道些什麽?!”那語氣裏滿滿的鄙夷,讓瀾璟突然覺得有些血氣上湧。“誰說我隻知享樂!”不知道是不是被黎玄的歇斯底裏傳染了,瀾璟那被甩開的手臂重新拿回到胸前,狠狠抓住黎玄的衣襟,壓低了聲音大吼道,“我的親哥哥在朝堂之上飽受權臣欺侮,就連後宮之事都要受他鉗製,除了中宮皇後至今不敢再娶妃嬪。”“如今的龍霄國奸臣當道,脅迫皇權,就連母後都敢怒不敢言!”瀾璟清澈的雙眸中漸漸暈起一抹水霧,攥著他衣領的手指因為用力,骨節間泛起片片青白:“不過我告訴你……將來有一天我瀾璟終究會為他奪回這天下,至於屬於你的那份,我也自會歸還!”黎玄看著他此刻激動的樣子,先是微微一怔,顰了眉,默默端詳了他許久,隨後終於爆發出一陣嘲弄般的大笑:“就憑你每天窩在府中遛馬養鳥,聚著一群紈絝子弟歌舞升平?”“……”瀾璟單薄的身子在他的嘲笑聲中僵了僵,似是有些羞愧般的默默的咬緊了下唇,他的眼圈微微有些發紅,卻終究無法反駁他所說的一切。黎玄見他不語,便冷冷的嗤笑了一聲,有力的手指覆在他白皙的手腕上,狠狠將它從胸前扯了下去,勾了唇,一字一頓的覆在他耳邊低聲道:“那我便等著這一天,璟王爺。”第五章 夜遇(上)不知為何,瀾璟就是覺得今天的月色美得有些淒涼,殘星晦暗,隻有那冰輪般的滿月懸掛在深不見底的夜幕中,靜靜灑下一片銀紗般清冷的光。又是一個無眠之夜。瀾璟斜倚在窗前,從敞開的雕花木窗間默默仰望著夜空,深秋的寒風從庭院中撲麵而來,打在臉上,卻仿佛能涼到心底一般。世人都知,當朝攝政王瀾政雖是皇叔,如今卻正值盛年,當年先帝早逝,在幼帝繼位時他便借機先帝所托,大權獨攬,直到今天雖然皇帝已然成年,他卻始終把持著朝政絲毫不肯放手。甚至每一道聖旨,每一封禦筆都要經過他的首肯才能頒布或送出,所謂的當今天子,不過是他被玩弄在股掌中的傀儡罷了。如日中天。所有人都在這樣形容著瀾政如今的權勢,可是瀾璟心裏卻覺得,倒不如“如月中天”來得更為貼切。就算陽光再盛,當你抬頭望去的時候,天空裏依然有浮雲,有飛鳥,有醉人的心脾的蔚藍。然而滿月獨懸的時候,群星都會變得黯淡無光,時隱時現的藏在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就像他此時的心境,仿佛望穿千裏也永遠看不到一絲光明……瀾璟微微歎了口氣,思緒卻又回到了清晨的那番對話之中。黎玄他……此刻應該承受著同樣的痛苦吧?在權勢的威壓下,他親手將自己視若珍寶的一切交了出去,卻親眼看著它在他人的輕賤中任其轔轢……一種說不出的窒悶突然襲上心頭,讓他隱隱有些透不過氣來。他穿上外袍,又隨手從龍門架上抄起一件厚錦披風,鬆鬆的攏在身上,便獨自推開殿門走進了那朦朧的月色之中。淩風原本隱在暗處,見瀾璟心事重重的出了門,也不敢出聲打擾,隻好小心翼翼的斂了氣息,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後。原本隻是隨意走走,卻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書房外的那片花園中。瀾璟抬眸遠遠望著那棵根深葉茂的百年梧桐,這是他們早晨剛剛爭吵過的地方,現在回憶起來,那個男人胸口處的餘溫仿佛還停留在身上,不曾離去。正在他默默沉思之際,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這深夜的寂靜。瀾璟心中一凜,輕手輕腳的循聲挪了過去,繞過不遠處的假山,一眼便看見長廊間,靜靜靠坐在朱漆木柱上的矯健身影。清澈如水的月光下,隻見他一條腿微微屈起,一條腿隨意的垂在廊外,腳邊已經躺倒了一個青瓷酒壺,而手裏還拿著另一個,正仰頭不管不顧的向口中灌去。瀾璟小心翼翼的向前靠了幾步,借著明亮的月光,隱約可見他那英俊的臉龐上微微泛著酒醉後的紅霞。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靠近的時候,對麵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猛的回過頭,那有些迷離的目光便冷冷凝結在他的麵龐上。時間在無言的對視中悄悄流逝,就在瀾璟尷尬的抖了抖唇,支支吾吾的想要向他解釋自己並非故意偷看的時候,黎玄卻一言不發的收回視線,提起酒壺,再次默默的灌向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