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將軍請起。”身旁的人受了老父親的叩拜,微微有些局促,瀾璟卻毫不客氣的等到眾人禮畢,才拉著黎玄向著黎世鴻恭恭敬敬的回拜道:“晚輩瀾璟,攜夫人給嶽父大人,嶽母大人請安。”“王爺不必拘禮。”黎世鴻向前走了幾步,伸手將二人扶了起來,轉過身帶著他們緩緩向正殿走去,“王爺王妃先隨老臣去正殿喝杯茶,晚些一起用過午膳再回吧。”“是。”瀾璟站起身,跟著黎世鴻緩緩向府內走去,語氣竟是難得的恭順。而走在一旁的黎玄卻反而滿臉冷漠,看不到一絲一毫親人重逢的喜悅。這倒讓瀾璟想起了他昨日對於回門之事的態度,越發生了幾分好奇。……第六章 回門(下)黎府的正殿也布置得十分莊重,簡單大方的桌椅,氣勢磅礴的字畫,不像大部分官宦之家崇尚奢靡之風,到處都是金雕玉器,名人手筆。瀾璟帶著黎玄坐在下首,四處張望了一下,直到有丫鬟小心翼翼的上了茶,他才微笑著點了點頭,完全裝成一副人畜無害的溫順樣子。黎世鴻看大家都入了座,便捋了捋長須歎息道:“玄兒自幼生長在軍營,難免沾了些軍隊之人的痞氣,並不懂王府的諸多規矩,若是將來有得罪王爺之處,還請王爺看在老夫的麵子上多多海涵呐。”“黎老將軍客氣了。”瀾璟側頭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黎玄,眼中竟悄悄暈起一抹溫情,“王妃大方得體,深得我心。”“那老夫就放心了……”黎世鴻微笑著點了點頭,那有神的雙眼帶著幾分愧疚,視線緩緩落在了始終麵無表情的黎玄身上,“玄兒自幼孝順,當年我身體不適無法長期鎮守西北,是他年紀輕輕便替我操勞軍務,才得以維係我黎家這份家業。”瀾璟急忙應和著點了點頭,可是話還未出口,就聽見黎世鴻的身旁傳來一聲清晰的冷哼。他循聲看去,就見坐在一旁的黎夫人滿臉不悅,冷冷的將手中茶杯放到桌上,帶了幾分幽怨的諷刺道:“如今還不是全沒了?!”自進了黎府到現在,這個女人就始終沒有過好臉色,而現在更是黑著一張臉出言嘲諷。瀾璟沒想到她會這般態度,滿眼都是疑惑的看著她。黎世鴻略帶尷尬的顰了眉,側頭對著她怒斥道:“莫要胡言!”“怎麽是胡言!”黎夫人看見黎世鴻這般態度,非但沒有一絲懼怕,反而惹得她不管不顧的越發提高了幾分聲調,大聲道,“黎素和他娘一樣,生得一副勾引男人的狐媚樣子,若非是他,怎麽能把黎家害成現在這樣!”“放肆!”黎世鴻看她越鬧越凶,竟絲毫不給自己留些顏麵,也氣得不輕,將桌上的茶杯狠狠擲到地上,頓時炸開一片四分五裂。他啞著嗓子大吼了一聲,就連指向她的手指也在急怒中微微顫抖,“你……你……”黎夫人先是一怔,似乎沒想到黎世鴻會這樣對他。他看了看地上碎成一片的瓷杯,緊跟著,便像炸開了的炮仗一樣撒起潑來:“你你你,你什麽你!還不都是你個老東西,長年在外讓我年紀輕輕就獨守空房,到現在也沒有個一兒半女,活該你們黎家斷子絕孫!嗚嗚嗚~!”黎玄“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滿眼怒火的向她看去,修長的手指緊緊抓著衣擺,攥得指節咯咯作響。他和黎素的生母早亡,父親便遵先帝之命取了這個女人續弦。不知為何,過府多年的她卻始終不能生養,可她非但沒有愧意,卻將氣撒在父子三人頭上,自己常年遠走邊關倒還無妨,黎素本就性子柔弱,卻不知明裏暗裏受了她多少冤枉氣。因為她是攝政王的親妻姐,府中之人始終對她諸多忍讓,如今王爺大權獨攬,她便越發身份尊貴,原就是無理攪三分的性子,現在就更加變本加厲起來。“玄兒!”黎世鴻雖然氣得渾身發抖,卻依然向著黎玄低斥了一聲,提醒他不要衝動。黎玄看了看父親,隱忍般的咬著牙,對那女人一字一頓的狠聲道:“我勸你不要再在我麵前提我素弟和母親,否則,不要怪我翻臉無情。”“哈!”黎夫人突然立了眼,指著黎玄的鼻子假笑了一聲,那別在頭上的金色鳳釵都隨著她趾高氣昂的動作微微顫動,“你個逆子還想對當家主母無禮?你父親可還活著呢!”黎玄經他這樣一激,越發被逼到了爆發邊緣,之前他替嫁入府,就被這瘋女人大鬧了一天,看在父親年邁,便沒有和她計較,如今當著瀾璟的麵前卻是越鬧越凶,這讓他黎家的麵子放在何處?他盯著黎夫人的眼中漸漸布滿了血絲,手背上的青筋也條條爆起,剛要抬腿上前,卻突然被一個纖細的身影擋住了去路。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黎夫人頓時捂著臉狠狠跌坐在了地麵上,猛的抬起頭,不敢置信的向著眼前的男人看去。“你——!!”她發瘋般的對著瀾璟咆哮道,“你敢打我!!”“就算你是黎家主母,敢惹我瀾璟的人……”瀾璟故意頓了頓,斜眸俯視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勾唇冷笑道,“就要先問問我的意思!”“我……我妹婿不會放過你的!”黎夫人坐在地上,也不顧樣子難看,絲毫沒有起來的意思,那語氣裏卻滿滿都是威脅意味。“我瀾璟雖然無權無勢,但我是當今聖上的嫡親弟弟,先皇的嫡親皇子。”瀾璟伸手握住黎玄結實的手腕,冷冷的嗤笑道,“皇叔若有不滿,我璟王府隨時恭候他大駕光臨!”話落,他便側頭看了看黎玄英俊的麵龐。隻見此刻,他那原本緊緊皺起的眉眼間似是帶了一抹笑意,便越發得意的斜睨了一眼怔愣著坐在地上,滿身狼狽不堪的女人,勾唇朗聲道:“我們走~”兩人才走出了正殿,屋內又傳來一陣女人的哭鬧聲。黎玄的腳步滯了滯,想起年邁的父親還要飽受這女人的折磨,冷漠的臉上越發有些陰沉。瀾璟怎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卻也不願多言,隻是緊緊握住他結實的手腕,絲毫沒有停留的拉著他直奔馬車而去。第七章 綁架(上)守在馬車旁的侍衛見瀾璟拉著黎玄一同黑著臉走了過來,也不敢多問,立刻小心翼翼的放下馬凳,掀起暗金色的厚緞車簾,恭敬道:“王爺,直接回府嗎?”“嗯。”瀾璟隨意的應了一句,和黎玄先後坐進了車內,肩膀輕碰著肩膀,就連拉著他的手也一時間忘了鬆開。暖暖的體溫從肌膚相接處傳了過來,黎玄猛的低下頭,才發現他仍舊牢牢握著自己的手腕始終沒有放開。他顰著眉微微怔了怔,卻沒有故意掙脫,而是淡淡的抬眼向瀾璟看了過去。瀾璟看到他投射而來的目光,突然意識到他在介意著什麽,頓時有些尷尬的鬆了手,訕訕的整了整自己垂落在腿前的火紅衣擺。氣氛重新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尷尬,黎玄垂了眸默默收回手臂,瀾璟隻得輕輕歎了口氣,將頭倚靠在車窗旁,從半卷起的金色帷裳間向外看去。隨著車輪碾過地麵的“轆轆”聲,窗外的景物都開始緩緩向後退去,繁華的街市,擁擠的人群,都在這喧鬧中漸漸歸於平靜。均勻的呼吸悄悄在耳邊響起,黎玄疑惑的側頭向瀾璟望去,一眼便看見了他恬靜的睡顏。那狹長的鳳眸輕輕閉起,高挺的鼻梁,紅潤的薄唇,甚至垂在臉側的縷縷青絲,都帶著一種攝人心弦的美。龍霄國的皇族都是名滿天下的美人坯子,先皇早逝,生前又對皇後癡心一片,所以直到最後,膝下也僅有兩位皇子。二皇子瀾璟較為頑劣,自小便不服管束常常闖禍,手板子沒少挨,記性卻沒長多少,直到及了冠離宮建府的時候,還依舊帶著幾分小孩性情。而大皇子瀾瑄卻性格柔順,言談舉止溫文爾雅,就連身段樣貌也顯得越發柔美一些。先帝駕崩後,按照龍霄國立嫡立長的祖訓,理應由大皇子瀾瑄繼承皇位。可是先帝臨終前放心不下尚且年幼的瀾瑄,便選了自己最小的弟弟——瀾政做為攝政王,初衷是要他為自己性格柔弱的兒子輔佐江山,結果卻被他篡了皇權。以至於如今的瀾瑄雖然及冠多年,卻仍然毫無實權,雖貴為皇帝卻如同傀儡一樣被瀾政玩弄於股掌之間。而這眼前之人,憑著嫡親王爺的尊貴身份獨自生活在皇宮外,比起那個終日如履薄冰的皇兄,日子倒不知好過了多少。一縷明媚的陽光從車簾的縫隙投射到瀾璟身上,悄悄將他那柔和的睡顏攏罩上一抹動人的微光。黎玄顰著眉,看著他那柔亮的黑發如瀑布般傾瀉下來,額頭卻貼在冰冷的車壁上隨著馬車的顛簸來回滑動。滑到一個不舒服的姿勢,還會在睡夢中眉心緊鎖的嘟囔兩聲,再次毫無意識的重新向車壁靠去……黎玄看著他反反複複的難受樣子,稍稍遲疑了片刻,在他又一次把前額撞到窗棱上之後,終於略帶嫌棄的攬過他的頭,緩緩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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