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姓王的水匪冷哼了一聲,滿腹怨氣的繼續道,“那姓李的狗官今年新討了個妾室,就跟咱們大當家的獅子大開口,除了年年固定的歲貢不算,還要再多加五千兩銀子做禮金,我看啊……”他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道:“今年是落不著好嘍!”腳步聲止,對話聲也突然停了下來。就在邱陽懷疑是不是自己被人發現的時候,另一個尖細的聲音才悶悶的繼續道:“咱們這次還剩多少兄弟?”“不到二十。”“咚”的一聲悶響,似乎是拳頭錘在了船舷上。“那二人殺了咱們這麽多兄弟,老大為什麽不殺了他們報仇?!”“就因為死了這麽多兄弟,才要把他們帶回寨子擋一擋。”男人冷冷的嗤笑了一聲,“你來的晚,胡大當家的性子還沒摸清,咱們老大,那可是粘上毛比猴都精的主兒!”“哈哈哈!”細聲男人不禁大笑起來,笑聲過後,遂又深深的歎了口氣道,“外邊太冷了,咱們還是回去吧。”“唉,也罷!”那腳步聲漸漸遠去,邱陽卻雙手緊抱著船底,回想著他們所說的話,兀自陷入了沉思。第三十一章 雪狼目前來看,經過這一場大戰,水匪也同樣損失慘重,除了剛剛巡視的二人,甲板上已經再沒了其他蹤影。可就算人再少,若是和他們硬碰硬的來,憑著自己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恐怕也隻能白白送上門去。如今淩風二人被關在艙房之中,要想去救,就必須把他們全部引出去才行……邱陽皺了皺眉,望著眼前那微微有些破損的木質船身,突然計上心頭。他自幼和漁船打交道,父親的破船也全仗著自己幫忙修補,整個船身上哪裏是最薄弱的環節他自然一清二楚。如今自己若是反其道而行之,神不知鬼不覺的拆他幾塊板子,等到船艙漏水時,他們自然會全部跑來清理積水,修補船身,自己就可以趁亂行事了!想到此處,邱陽便深吸了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之前淩風送給他的玄鐵短匕攥在手心,再次緩緩潛入水中。沿著船底一邊遊一邊摸索,很快就找到了船底最脆弱的連接之處。他用手中匕首拆掉固定的鐵釘,撬開相互交叉著的榫卯關節,幸而這玄鐵短匕不光做工精致,更是削鐵如泥鋒利無匹,就在他這一口氣即將用盡的時候,終於成功的撬斷了船底一條厚實的木板。冰冷的江水瞬間向船底的暗艙湧入,邱陽靜靜浮上水麵,攀著船側悄悄藏在一處暗影之中。這水灌入的速度很快,根據他的經驗,不消片刻就會被那群水匪餘孽們發現了。果然,沒過多久就聽見一個男人急促的在甲板上奔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喊:“船底漏水了!快來幫忙!!”緊跟著,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飛奔而至,大家各自手拿著銅盆器皿拚命向外舀著水,有兩個工匠也鑽進隔離艙內悶頭修補著船底。斷掉的半塊木板卻早就被邱陽丟進了江中不知飄到了哪裏,如今他們想找到合適大小的木板填補漏洞,便越發難上加難。邱陽屏息傾聽了片刻,見水匪們幾乎都跑去舀水救船,便沿著船舷緩緩爬到了甲板上,小心翼翼的鑽進了船艙之中。水匪的船很大,房間也多,可是各自的用處安排卻極有規律,有的存貨,有的住人,能夠關押犯人的地方倒並不難找。邱陽悄悄潛入監房的時候,黎玄和淩風剛好被關在同一個房間,兩人被水匪們用麻繩捆住了手腳,牢牢吊在半空。邱陽望著二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大大小小的傷痕布滿全身,綻開大片大片的血汙。不難想象在他和瀾璟離開以後,他們與水匪之間的戰事究竟有多慘烈!“邱陽?!”淩風似乎感覺到了一陣熟悉的氣息進到了屋子裏,立刻睜開雙眼向前望去,“你怎麽回來了?主子……主子他沒出什麽事吧?!”自從被抓以後,淩風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畢竟他和黎玄一晚上殺了他們數十號人,這些人是絕不會手下留情的。如今水匪們沒急著要他的命,大概是想從他們口中試探著有無可用的信息罷了。“我把主子送到江岸了,然後主子擔心你們,就讓我回來救人!”邱陽點了點頭,輕輕向二人湊過去,可還沒來得及割斷繩子,就聽見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飛快的來到門外。邱陽警覺的抬眸看了看二人,見淩風對著屋門旁的暗角努了努嘴,便聽話的藏了過去。木質的房門被人重重推開,一個身型高大的水匪從門外滿臉不安的走了進來,他看了看還吊在不遠處的黎玄二人,似乎沒什麽異樣,這才微微舒了口氣,轉頭想要離開。沒想到,卻一眼瞧見了藏在不遠處的邱陽“來……唔……”他嚇得渾身一滯,立刻扯著嗓子大喊起來,可是剛剛才吐出一個字就被邱陽迎麵撲了上去,一手捂嘴,一手平握短匕,用力割斷了他的喉嚨。這一招又快又狠,鮮血頓時從頸間噴出,默默流了滿地。或許是剛才那應激反應太過強烈,過後才突然覺得害怕。此刻人雖然被自己殺死了,邱陽卻望著那滿手腥紅傻傻的呆楞在了原地。我殺人了……我竟然殺人了?!邱陽不敢置信的猛然抬頭向淩風望去,整個身體都開始控製不住的瑟瑟發抖。“做得好。”淩風鼓勵般的點了點頭,看著他此刻又驚又恐的神情,突然戲謔般的勾了唇,就像平時教導他的樣子,嚴厲批評道,“不過……練了這麽久竟還是漏洞百出,速度不快,手型不好,割的位置也有偏差,若不是碰到這樣的蠢貨,估計現在躺下的就是你了!”平日裏被淩風罰得死去活來的記憶瞬間回到腦海,邱陽怔愣了一下,頓時進入了受訓狀態,竟把方才殺人的事完全丟在了腦後。“淩……淩風哥我知錯了……”他迷迷糊糊的認著錯,可是抬頭看向淩風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這個頤指氣使的男人竟還在牆上吊著……邱陽急忙快走兩步來到二人麵前,用染著血的匕首割斷繩索,將他們迅速放了下來。黎玄重重落到地上,因為震動牽痛了腹部的傷口,他立刻用手緊緊捂了上去,可是鮮血依然從指縫間再次滲了出來。“我撬碎了船底的木板,他們都趕去搶修了,時間不多,我們得趁著沒被發現趕緊下船。”邱陽看了看黎玄,壓低了聲音追問道,“淩風哥怕水,我得帶著他遊回去,你傷得這麽重,可以撐到上岸嗎?!”“可以。”黎玄麵無表情的從衣襟上扯下一塊布料,在傷口外緊緊纏了一圈,又用力將兩端係好,這才淡淡的沉聲道,“走吧。”三人悄悄溜出了船艙,沿著連接船錨的鐵鏈陸續滑入水中,黛色的江麵上,那時隱時現的身影穿過層層疊疊的浪花,漸漸向著江岸遊去。……瀾璟蜷縮著坐在山洞中,不知何時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待到他喘息著從噩夢中驚醒,身邊依然是一片駭人的寂靜。邱陽走後不知過了多久,方才熊熊燃燒著的篝火都隻剩下了一抹餘燼。夜色依然低沉,絕望和恐懼卻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心中不斷沉澱。瀾璟瑟瑟的站起身,扶著冰冷的岩壁緩緩向洞口走去,眼前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中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可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不遠處的樹叢裏,一抹幽幽的綠光卻在那黑暗中若隱若現。瀾璟的呼吸狠狠一滯,腦袋裏“嗡”的一下變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