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瞳孔急縮,下意識的想要收手,可惜卻已然來不及了。俗話說狹路相逢勇者勝,他這一時的膽怯終於成為自己致命的弱點,隨著一陣鮮血飛濺,黎玄被他刺穿了小腹,而他卻胸前一冷,生生被利刃捅入了心髒。……黎玄痛苦的緊鎖眉心,狠狠拔掉身上的長劍,那溫熱的血液不斷湧出傷口,沿著他殘破的衣袍暈染開來。他抹了抹噴濺在臉側的血跡,隔衣緊緊按住傷口,可是那滿身的腥紅卻讓他此時看起來狼狽不堪。淩風此刻已經殺紅了眼,全身上下都被血水浸透的模樣更是駭人無比。幽暗的夜色中,他獨自橫握著長劍,就如同剛剛掙脫枷鎖的地獄修羅般,冷冷矗立在遍地屍骸之間。圍繞著他的水匪各自手持利刃,卻在他這攝人的氣勢中瑟縮著不敢上前。小船上突然傳來的慘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淩風用餘光謹慎的循聲望去,隻見黎玄站在甲板上僅剩的一塊落腳之處,和另一個首領繼續廝殺。他痛苦的躬著身,用手緊緊捂住傷口,可是鮮血卻依然止不住的從指縫中湧出。船身已經徹底沉入了水麵,木質的甲板隨著風浪胡亂漂浮,水匪頭領步步緊逼,黎玄卻隻能艱難應付。走不過十餘招,終於在船身一次劇烈的顛簸間狠狠跌進水中……淩風驚得目光一滯,立即在周身炸開一道劍氣,拚命運起內力,縱身向著黎玄的方向掠去。江水早已漫過了小船,他便隻能落進小腿深的水麵裏,那穿透骨髓的冰冷伴著曾經的回憶一同瘋狂的湧入腦海,他的身體便再一次無法控製的開始顫栗。……血……遍地鮮血,滿目腥紅。幾乎刺痛了他的雙眼……男孩緩緩跌坐在冰冷的地麵上,濕漉漉的目光依然有些呆滯,眼前的男人被他用珍貴的青花瓷瓶砸碎頭骨,鮮血淌了滿地。從前,他雖然是禦劍宗的少主,卻隻是習武切磋,點到為止,沒想到第一次指尖染血,卻是在這樣的境地……那男人赤裸著身體,直勾勾的大睜著雙眼,可是他空洞目光,僵硬的身軀卻宣告了他生命的終結。“喂……你別死……”男孩微微抖著手指在他肩膀上輕輕推了一下,可是冰冷的體溫卻讓狠狠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殺人了……殺了那個高價從老鴇手裏買到他初夜的男子。即使他早已淪落塵泥,卻依然無法接受像娼妓一樣被人ya在shen下的命運。腦袋裏一片嗡嗡作響,呼吸也越發急促起來。他抓著被人撕成碎布的衣衫用力在胸前緊了緊,獨自蜷縮在牆角等待著末日來臨。一片嘈雜的腳步聲漸漸由遠及近,檀木的屋門被人狠狠踹開,一群壯漢便滿臉凶惡的闖了進來。“報官嗎?!劉姐!”打頭的漢子聲音粗獷的嚇人,他看了看屋裏的慘狀,便轉身向門外望去。劉情拖著一襲豔麗無比的長裙,穿過眾人擠了進來,向屋內定睛一看,立刻嚇得花容失色的向後退了兩步,驚呼道:“你!你竟然把甄家大少爺給,給打死了!!”她抬手扶著壯漢,儼然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想起她之前行事的狠厲,也不知此刻是不是真的有這麽畏懼。“這小子怎麽辦?”兩個護院早已上前把男孩架了起來,劉情抬眸看去,隻見他那明亮的雙眼滿是驚恐的大睜著,渾身輕顫,兩隻赤luo的小腳被半跪著拖在地上,破碎的衣物間依稀可見方才被淩虐過的青紫痕跡。“報官又有何用,去派人問甄家老爺的意思吧……”劉情站在原地輕喘了片刻,終於冷冷的撇開視線,轉身向門外走去,“這次怕是真的沒有活路了……”……甄家很快便來了一群凶神惡煞的家仆,將幾乎赤裸的他丟在妓院外那厚厚的積雪中,手腕上拴了麻繩,沿著街市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拖行。穿過幾道主街,走過幾條小路,就這麽在酷寒之中將那個凍得嘴唇發紫的男孩直拖到河邊。甄家勢大,盡管引來無數人駐足圍觀,無數人暗自歎息,卻沒有一個敢站出來為他求情。他的後背被路上粗糲的碎石劃得皮開肉綻,那幾縷破爛的布料也無法遮蔽那任人隨意窺伺的肌膚,一道道殷紅染遍了身邊冰冷的積雪。他無力哀求,也哽咽著發不出一絲聲音,隻能這樣緊閉著雙眼,強忍著撕心裂肺的劇痛,等待著下一場酷刑。他知道,他就要死了。在他嚐遍痛苦和羞辱之後,再為那個男人償命……記憶中,冬天的河水竟是那樣冷,就像這湍急的江水一樣,冷得剜心刺骨。他被兩個家仆架在中間,趴在幾乎已經結冰的河水中,那有力的手掌狠狠握著他的頭頸,拚命向下按去。寒冷和窒息,他不知道哪個會更痛苦,男孩清秀的身軀不顧一切的瘋狂掙紮著,可是一個被毒藥化去所有內力的孩子又如何能抵抗那樣兩個彪形大漢的鉗製?!“給我活活淹死他,為我兒償命!”甄家家主陰森森的嗓音又在腦海中響起,可他卻在徒勞的掙紮中漸漸失去了最後的力氣。好痛苦……那冰冷的河水就像狠狠扼住他喉嚨的惡鬼,整個身體也像被人生生撕碎了一般,沒有一處不在劇痛。他沉在河底,瀕死的感覺竟是那樣清晰,清晰到時隔多年……依然深刻在自己的骨髓裏……第三十章 營救“就是這個人,我要了!”清透而溫暖的聲音突然打破了身邊駭人的死寂,甄家家丁猛的鬆開手,他便用盡最後的力氣撐起上身,像一條被活活扔在岸上的魚,大口大口的拚命喘息著。空氣重新回到身體的感覺那樣清晰,方才一片空白的腦袋似乎也清醒了一些。他回過頭,透過貼濕在自己臉上仍在滴水的發絲循聲望去,隻見兩隊金盔銀甲的禦林軍前,一個不過十歲的男孩子身穿華服,頭戴玉冠,正用那白皙的小手指著自己。“是,二皇子。”統領模樣的中年男子揮了揮手,身邊所有人便都顫抖著跪倒在了禁軍的長槍之下。“你叫什麽名字?”小皇子歪了歪頭,琥珀般的鳳眸裏藏著說不出的古怪精靈。“沈風。”男孩緩緩爬離水麵,跪在地上冷得瑟瑟發抖,就連這簡單的兩個字都險些說不清楚。“以後改叫淩風吧。”小皇子看了看周圍的白雪,潺潺的河流,挑了唇對他輕輕笑道,“我要你從今以後淩霜傲雪,破浪乘風~”……“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