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燒的昏沉,睡下了就醒不過來,江曉寒依靠在床頭,將人扶起來攏在了自己懷裏,用瓷勺舀了半勺藥汁,先送到唇邊自己試了試熱度。他喂得很仔細,但顏清毫無意識,大半的藥汁都喂不進去。江曉寒溫和的看著他,似乎一點不惱煩,每次都用布巾細致的將藥汁一點點擦去,才去喂下一口。顏清的額頭抵在江曉寒的側頸上,隨著他抬手的動作稍稍偏移,看著竟像是耳鬢廝磨一般。顏清灼燙的呼吸打在江曉寒頸側,領口露出的一小塊皮膚已經開始泛紅。那姿勢親密且占有欲十足,帶著近乎偏執的,無法宣之於口的溫情。江墨看得心驚肉跳,腦海裏莫名浮現出“交頸而眠”四個大字。他被這念頭嚇了一個激靈,匆匆低下頭,不敢再看。江曉寒像是已經破罐子破摔,那點心思昭然若揭,他替顏清喂完了藥,才將碗擱在一旁:“任神醫已經來了?”不過短短兩個時辰,他的嗓子已經啞得不能聽了,江墨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才道:“已經到了。”江曉寒又看了看顏清,將人好好的放躺在床上,又細致的掖好了被角才道:“請吧。”任平生將程沅留在門外,自行進了屋,江曉寒站起身,衝他行了一禮:“神醫。”“不必多禮。”任平生不客氣的坐在床邊,伸手去撈顏清的腕子,往欠了身卻突然咦了一聲:“怎麽是昆侖的娃娃?”江曉寒不由得看他一眼,不動聲色道:“先生說什麽?”“你不必想著瞞我。”任平生優哉遊哉的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將顏清的腕子架在布巾上,摸上了他的脈門:“昆侖的人在山上待久了,身上那股味道都是一樣的。”他說著又細看了看顏清的麵相:“唔,算算輩分,得是陸楓的徒弟了。”任平生突然停了話頭,頗為古怪的看了一眼江曉寒,自顧自嘀咕道:“這娃娃與陸楓真不愧是師徒倆,旁的不見像,這倒是一模一樣……”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江曉寒也不想追問。說起昆侖一脈,任平生倒像是比江曉寒知道的還多。江曉寒沉默片刻,才低聲道:“先生與昆侖有淵源。”“哪有什麽淵源,活得久的老家夥自然都見過幾麵。”任平生樂了,略號了片刻便放開手,與江曉寒說:“與西村那些人的病症都是一樣的,想來你也已經知曉了。”江曉寒狠狠閉了閉眼。任平生站起身:“疫症這種東西,藥是藥,命是命。我看過這娃娃先前寫的方子,大概並沒有什麽疏漏,隻是少了一味牛筋草。我會酌情改改方子,但試藥也要時間,這事急不得。”“我曉得。”江曉寒說:“還請先生盡力而為。”作者有話說:ps:截止到這一章,該鋪的線就都已經鋪出去啦,接下來就要開始慢慢將暗線收攏了~第51章 為了避免水源汙染,也怕讓人一時不慎叫人染了新的病症,所以牲畜的屍首不能在村中焚燒,隻能用板車一趟一趟的拉了,挪到村外才能燒。神衛營花了兩天的時間才將河道理清,從河中挖出的屍首不計其數,除了牲畜之外,甚至還挖出兩具認不清麵目的屍首。謝玨在泥水裏泡了大半天,又跟著上下打點,渾身髒的幾乎不能見人,離著老遠就能聞到一股腐爛的屍臭味。好容易將河道中的穢物都運了出來,才算能消停一時半刻。這一堆從泥水裏撈出來的東西用柴火一時半會燒不起來,謝玨無法,隻能叫了兩個親衛回村去找火油。青天白日的燒火油,風一起便是三尺高。謝玨坐在不遠處的山坡頂上,將澆滿了火油的火又底下往燃燒著的柴堆上一扔,那火頓時又竄了一截,發出令人牙酸的細碎聲響。謝玨眯著眼睛躺靠在山坡上,守著身邊一小堆柴火,等著下麵的東西盡數燒成灰燼,再埋在深深的地下。烈焰將附近的空氣都烘烤的滾燙,謝玨隨手揪了根草葉放在嘴邊吹著,那調子斷斷續續,甚至還漏風,有親衛聽不下去,離著老遠求他高抬貴手,別吹得人隻想出恭。謝玨遙遙啐了一口,叼著草根晃悠著腿,隨手又往火堆裏丟了塊木柴。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那腳步聲不緊不慢,卻又步履沉重,一聽便是不通武藝之人。謝玨一個咕嚕從草地上坐起來,叼著草葉回過頭:“程公子?”“叫我程沅就好。”程沅走到他身邊,不見外的席地坐下:“小將軍怎麽親自做這些粗活。”“什麽粗活不粗活,反正都要有人幹。”謝玨將嚼爛的草葉吐在地上,伸手去懷中摸索著什麽:“哎,正好你來了,我這”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用布包好的油紙包,剛拆到一半,又想起了什麽,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哎,看我都忘了,你剛從平江來的,不稀罕這個。”他這麽一折騰,發覺自己身上一身汙漬,連忙爬起來往下風口挪了兩步,生怕熏著程沅。“你做什麽?”程沅問。“我身上不幹淨。”謝玨嘿嘿一笑:“你看著細皮嫩肉的,別熏著你了。”“這有什麽?”程沅有些不高興:“我與家師遊曆多年,醫治過的病人也不少,去腐生肌之事常有,若說是屍身,我怕是比小將軍還見得多一些。”“哎喲。”謝玨直嘬牙花子:“你們讀書人心思就是多,我隨口一說,你還生氣了。”他說著嫌棄的捏起自己的腕甲看了看,又草草將身上幹涸的泥漬抖落幹淨,才往程沅身邊挪了挪:“你不在村裏幫你師父,出來做什麽?”“師父寫方子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程沅說:“我剛去西村送了藥,順便出來走走。”“你師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藥做出來。”謝玨大大的歎了口氣:“我眼瞅著顏清再不醒,江曉寒怕是要瘋。”說起這個,程沅倒起了興致,但不過問病人私事是從醫的本分,程沅猶豫片刻,才試探性的問:“江大人……與傳聞中不太相似。”“嗨,你都說了是傳聞了。”謝玨向後躺在草地上,枕著胳膊:“傳聞都是人編出來的,外頭都說明遠什麽了?”背後言人不是,是大忌,程沅輕輕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你不說我也知道,左不過是什麽權傾朝野,左右逢源之類的話。”謝玨說:“我還買過他的話本看呢,裏頭說江曉寒在宅子裏養了十七八個少女用來采補,才練了一身好武功……這不是開玩笑呢,說得他像什麽深山裏的老妖精。”程沅抿著唇忍笑:“哪有這麽難聽,江大人少年拜相,寫話本也該寫風月之事,哪有這般獵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