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影知道江曉寒不喜歡人在顏清這多待,放下東西就出去了。江曉寒淨了手,挑了一小塊餅細細撕碎了,用勺子舀了一點,輔以清水喂給了顏清。“驅邪祛病。”江曉寒舔了舔唇角的水珠,輕聲說:“聽見了沒?”江曉寒說著,將他的袖子挽了上去,露出小臂上的傷口。染了病的傷口不宜愈合,江曉寒生怕他的傷像旁的病人一樣潰爛,隻能一日三遍的換藥。他將裹傷的白布拆開,又拿過了裝著藥膏的盒子,正準備替他上藥,卻忽而頓了頓。“……驅邪祛病。”江曉寒輕聲念叨了一句。他忽而像是有些魔怔,眼裏迸出光來。他慢條斯理的將自己左手的袖子高高的挽了上去,一抬頭,正巧見了掛在牆上的赤霄和純鈞。一黑一銀兩柄劍靜靜地並排掛在牆上,江曉寒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走到了牆邊。他伸出的手一轉,竟是將赤霄劍拔了出來。這劍不知是不是跟著顏清久了,雖劍身如雪覆霜,但觸手卻並不寒涼。江曉寒端詳了它一會兒,忽而勾了勾唇,露出了這幾日來第一個笑,那笑古怪得很,隱隱透出一股子令人心驚的偏執來。“古往今來這麽幹的人不少,想來是有用的。”他手腕一轉,赤霄劍在他手中翻轉過來,冰涼的劍刃貼在他的小臂上,江曉寒微微一笑,手上頓時下了力。赤霄劍極為鋒利,連劍氣亦可傷人,江曉寒隻是稍微用力,劍刃便在他手臂上割開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與顏清手上的傷極為相似,隻是江曉寒下手更狠,傷口處的皮肉頓時翻開,鮮血順著小臂流了下來。江曉寒將劍隨手扔在一邊,端來藥碗置於傷口下,微燙的鮮血滴滴答答的順著他的小臂落在碗裏。江曉寒麵不改色,像是根本不知道疼。直到原本隻有半碗藥此時滿的快要溢出,江曉寒才遲疑的停了手。任平生之前叮囑過,這藥須得趁熱喝,若是藥涼了,效用也要大打折扣,江曉寒草草扯過塊布裹在傷口上止血,便自己端過了碗。濃鬱的血腥味和苦澀的藥汁混合在一起,剛一入口便令人作嘔,江曉寒狠狠皺了皺眉,硬生生克製住了反胃的欲望,低頭含住了顏清的唇。溫熱的藥汁順著唇齒相接流入喉管,鮮血的味道令人並不好受,顏清似有所覺,眼皮微微顫了顫,但很快又安靜下去。江曉寒並未發現有什麽不妥,喂完了藥便將床帳放了下來,將換下的藥布和手巾一並扔在托盤上,又端起那碟夏至餅出了門。今日天氣好,玉獅子正窩在院中,旁邊站了個小豆丁,正費力的抱著一捆幹草走過來喂馬。正是先前帶著妹妹求顏清收留的男孩。那日他一言不發的帶著妹妹跑走,江曉寒以為他是怕了,便也沒放在心上,誰知第二天一早,這小孩子獨自一人又來敲診堂的門,說是已經將妹妹藏好了,不會被他所累。江曉寒當時心亂如麻,便也隨他去了,誰知這小孩子倒是長性,真就一直留了下來,日日做些喂馬跑腿的瑣碎活,也不招人煩。“別喂了。”江曉寒說:“過來。”男孩聞聲回過頭,見是他來了,將手中的幹草往玉獅子麵前一丟,小跑著過來了。“大人。”這幾日他日日見著江曉寒,最初那點懼怕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無蹤,說話間也不像最初那樣戰戰兢兢。“拿著。”江曉寒將手中那碟夏至餅遞給他:“去跟你妹妹分著吃吧。”男孩驚喜的睜大眼睛,接過盤子好好的護在懷裏:“謝謝大人。”江曉寒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起身要走,卻又被拽住了袖子。他回過頭,隻見男孩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他的袖子,江曉寒這才發現他的左手袖口已經被血浸透了。他挽起袖子看了看,才發現方才裹傷時過於匆忙,傷口還有一半露在外頭,他將布條拆開,又重新裹緊。“大人。”連男孩都覺得他的狀態有些不對:“今天夏至,晚上江邊會放燈,大人也去看看吧。”江曉寒張口便想拒絕,男孩趕緊又道:“村裏人今晚都去許願的,老人常說許願的人越多越靈驗,正好趁這個機會,大人有什麽念想就去吧。”江曉寒神色微動,沒再說出拒絕的話來。作者有話說:感謝湯圓又迷路了、就叫小顧吧、子戚投喂的魚糧~筆芯( ` )~第53章 許是被男孩那句“許願的人越多越靈驗”說動了心,江曉寒花了一個下午,用竹條折了隻粗陋的花燈。他從沒做過這種活,還是靠了男孩指點著,才勉強將竹條編成了個燈的樣子。江曉寒曲起腿,別扭的坐在一隻矮凳上,正笨拙的往竹燈上糊油紙,屋裏散落著一地的竹片碎屑。純鈞劍也被他隨手擱在腳邊,好好一柄名劍,用來削了一下午的竹子。他時不時會抬頭看看床榻上的顏清,替他換換帕子,摸著他的手試試溫度。不知是不是江曉寒的錯覺,他總覺得顏清身上似乎沒有之前那樣熱了。但燒依舊沒退,加之任平生今日忙著在西院看診,所以他也不敢斷定顏清是否在好轉。等到他手中的燈勉強有個樣子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江曉寒將晚上的藥喂給顏清,又替他換了藥,細細打點妥當之後,才拿著東西走出房門。男孩就蹲在門口的台階上,見他出門,連忙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勞煩你照看他片刻。”江曉寒說:“我很快回來。”男孩自然不會拒絕,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會寸步不離之後,才目送著江曉寒出了院子。雨季一過,原本危險的江水也重新恢複了溫順的模樣,江邊的村民也多了起來。疫症得到了控製,原本東村的人也不再避西院的人如猛獸洪水,原本因病分離的一些親人也得以短暫的團聚。江曉寒自從來了劉家村之外,大多數時候都留在房中照顧顏清,中間隻是以透氣為由出去大致看過幾回情況,每回都是來去匆匆,是以大多數村民都不認得他,見了他還有些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