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顏清是個守信重諾的人。“自然記得。”顏清靠在床頭:“我說過要教你認藥。”“是!”男孩見他並未忘記,開心的點了點頭:“先生記性真好。”“那還站在門口做什麽?”顏清衝他擺擺手:“進來。”顏清先前睡得久了,醒來之後便難以入睡,昨天夜裏放倒江曉寒後,正巧在床頭的鬥櫥中發現了本醫書,此時正是用場。男孩邁著小短腿跨過門檻,蹬蹬蹬幾步撲過來趴在床沿上,眼巴巴的看著他:“可是江大人說,讓先生好好休息,叫我不要吵先生。”他說是這麽說,然而扒在床沿眼巴巴的看著顏清,“想學”兩個字險些從眼睛裏蹦出來。“不怕。”顏清淺淺勾起唇角:“他聽我的。”他向來待人冷淡,輕易也沒什麽笑模樣,這一下倒給男孩看愣了,磕磕巴巴的誇他:“先…先生,你笑起來真好看。”不知是不是想到江曉寒日常吃癟的模樣,顏清非但沒有不自在,反而還笑的更明朗了些。“來。”他將醫書翻開,用手指給男孩看:“你認字嗎?”令顏清意外的是,男孩雖然識字不多,但磕磕絆絆的也能在顏清的講解下看明白大半。那本醫書並沒有插畫,大半都是佶屈聱牙的文字,顏清耐心的講了大半個下午,男孩也不過才記住了兩頁。顏清喝了口水,用手指點點書頁:“地黃、當歸、半夏、白術這四樣藥的氣味,形狀都記著了麽?”男孩目不轉睛的盯著書頁,嘴裏念念有詞的念叨著方才顏清與他講的內容,似乎生怕記得太慢被顏清嫌棄。顏清隨手拿了塊帕子替他擦了擦額上的汗:“你還小,學的慢些也無可厚非,隻是字還是要識的。”男孩用力一點頭:“嗯!”顏清合上書本:“我一直忘了問你,你有名字嗎?”男孩說:“我爹原來叫我小寶。”顏清點了點頭,男孩瞥著他的臉色,伸手拽了拽書冊一角:“先生,這本書我能拿走看嗎?”他像是怕顏清拒絕,又連忙道:“我會好好保管的,不會弄壞。”“拿去吧。”顏清將書遞到他手中:“正好你要識字,將書拿去謄抄吧……筆墨紙硯去向江曉寒要就是了,他那必定會有。”說到江曉寒,顏清忽然想起他從早晨出了門至今,好像就再也沒回來過。顏清想著,抬頭看了看窗外,外頭日頭西斜,眼見著已經過了申時了。“小寶。”顏清問:“江曉寒去哪了,你知道嗎?”“江大人早晨出門時,隻說是出門一趟,最長兩個時辰就能回來。”小寶聞言也抬頭看了看天色,歪著頭茫然道:“對啊……看時辰早該回來了,怎麽還不見人呢。”其實江曉寒早兩個時辰前就已經回了劉家村。他牽著馬在診堂門口站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卻鬼使神差的沒有進去。他將馬拴在門口,開始漫無目的的在村中閑逛起來。江曉寒收到的消息除了關於洛隨風的,還有來自京中的,京城來信說寧宗源身體每況愈下,現在全靠京中的好醫好藥吊著。六皇子寧衍也被送出了皇城,被送到了恭親王府,暫且由寧懷瑾養著。寧宗源雖然沒有旨意,但京中都盛傳寧衍怕是礙了兩位殿下的眼,怕是不日就會被劃在寧懷瑾名下,去做人家的兒子了。寧懷瑾是先帝親兄弟最小的兒子,雖已經封了親王,但今年才不過十七歲,尚未及冠,讓他帶著五歲的寧衍,怎麽看怎麽荒唐。京中來信甚至言明此時京城內外已經是兩位皇子當家,寧宗源將寧衍送走,怕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江曉寒總覺得不對。就算寧煜再怎麽多疑,寧衍今年滿打滿算也還未過五歲的生辰,他能有什麽一爭之力。何況寧宗源病得也太蹊蹺了些,他出京之前寧宗源還尚未病重,不過短短幾個月時間,怎麽就病得如此厲害。旁的不說,若是寧宗源早有病重的勢頭,決計萬萬不會放他離京。他江曉寒哪怕什麽都不做,隻要身在朝堂,就是寧宗源最後一張底牌。若說是寧錚寧煜為了皇位在寧宗源身上動手腳,江曉寒也是不信的。旁的不說,光帝王身邊的影衛和天子近衛無論如何不可能被旁人收買,倘若誰敢動錯主意,哪怕是千金之體也可能立斃當下。所以江曉寒總有種預感,這事似乎還有蹊蹺,起碼不像旁人看得那樣簡單。除此之外,江曉寒還有些不知怎麽回去見顏清的心思在。從昨夜到今日,他總覺得像是一場美夢般,說不準一戳就破。倒並非是他不相信顏清的人品,覺得他是個出爾反爾的人。而是他總覺著顏清那樣的人物,必是這世間頂頂光風霽月的人才可與之相配。而不是像他這樣一個隻會躲在暗處算計籌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手上雖不沾血,但卻不知有多少人折在了他手上。江曉寒光想一想就覺得自己卑劣無比他貪戀顏清這個人,也貪慕顏清給予他獨一份的溫情,以致於他甚至不敢與顏清說他曾經是如何行事的,也不敢叫他見著真正的自己。好像隻要顏清一日不知道,他就能這麽自欺欺人的霸占著顏清一日似的。江曉寒心不在焉的在村中亂逛,也不知逛到了哪裏,心神一晃間,覺得有什麽東西正撞在他的小腿上。他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個不知從跑哪來的小豆丁。小女孩站著還沒有他的膝蓋高,一把抱住他的腿不肯撒手。江曉寒稍微動了動腿,小女孩一把攥住了他的衣擺,仰著小臉看他。江曉寒覺得好笑,還沒等說話,就見這小不點嘴一撇,突然開始嚎啕大哭。“爹爹”江曉寒:“……”這誰?江大人驟然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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