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燙的茶水灑了江曉寒一手,茶杯被他的胳膊撞碎,但險在並沒劃破他的袖子。莊易似乎也沒想到這一下真能砸中,加上他方才被氣衝昏了頭,罵的實在難聽,現下反應過來,又頓時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可他又拉不下臉道歉,色厲內荏的叫道:“喂,一個茶杯而已,你少惺惺作態。”江曉寒沒理他。他將濕透的袖口卷上去,不出意外地見著原本包紮妥帖的軟布上滲出了星星點點的紅痕。江曉寒皺著眉,嘖了一聲。顏清先前說的沒錯,赤霄劍在寒石中礪了三年才開劍鋒,劍氣淩厲非常,加之現在正是盛夏,傷口並不易好。回家又不知怎麽解釋了。江曉寒心情惡劣地想。莊易離開劉家村比旁人都早,是以並不知他先前傷了手,見狀嚇了一跳,心虛地往江曉寒的方向挪了挪,探著頭看:“你…你這是怎麽搞的……”“不小心劃了一下。”江曉寒將袖子放下,沒好氣地說:“你再看也看不出朵花兒來。”是莊易自己方才一茶杯給人砸成這個德行的,他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不敢吱聲。方才被嚇得哆嗦的小學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搬了救兵回來,身材婀娜的女掌櫃抱著算盤推開門,笑意盈盈。“哎喲。”掌櫃的看著地上的碎片,驚訝道:“這是怎麽了?”小學徒躲在她身後,偷偷摸摸的瞄著麵前兩人。“不小心,手滑。”江曉寒神情自若的坐回去:“收拾了,算在我賬上。”“這是哪的話。”女掌櫃掩唇笑著,又回頭去教訓小學徒:“真是,小孩子家家的學偷懶,還不快收拾著?”“是,是。”小學徒苦著一張臉,似乎是不曉得為什麽麵前的公子如此喜怒無常。那女掌櫃站了一會兒,盯著小學徒將地板上的碎瓷收拾幹淨。她似是看出二人之間氣氛微妙,於是借口要去招呼顏清,便帶著人退了出去。木門被從外頭帶上,莊易下意識看向江曉寒。莊小公子年歲小,且嬌生慣養脾氣不好,這點江曉寒從最初認識他時便深有體會。“莊易啊。”江曉寒心累的揉了揉額角:“你有質問我的功夫,怎麽不自己動動腦子。”他這話說在了點子上,這麽多年來,莊易已經習慣了不管事,生意上的事有他爹,再不濟還有一票大掌櫃,京城中的事有江曉寒提點著,他也從沒犯過錯。久而久之,他已經有些習慣依賴旁人了。江曉寒又說:“我問你,若要成事,有什麽是必要的。”“……兵,權,錢。”莊易悶聲道。“你是莊家的獨子,又受寵,若是拿捏住了你,等於整個莊家的命門都在旁人手裏了。”江曉寒歎了口氣:“你爹叫你躲開,是看中了京中這趟渾水不好趟。你們做皇商的,若是站錯了隊便是萬劫不複,你懂不懂?”“莊家沒想站隊。”莊易咬了咬唇:“什麽金山銀山,也隻有陛下能動。”“你不想?有的是人逼你想。”江曉寒快被他氣笑了,也不知說他是單純還是傻:“你今年二十才出頭,都不必旁的借口,隻要哪位殿下一時興起,說要帶你‘長長見識’,你以為莊老爺子能拒絕嗎?”莊易被他訓得委屈,又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眼圈都憋紅了。“可是”身後的房門突然打開,顏清領著兩個孩子走了出來。人靠衣裝,江淩和景湛換掉了原本洗的發白的舊衣,換了身上好的袍子,頓時氣度大不相同起來。當著顏清的麵,莊易哪還能再說什麽,委屈的撇了撇嘴,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江曉寒隻當看不見,笑著迎上去:“來。”江淩聞聲往他腿上一撲,仰著小臉笑眯眯的看著他。“爹爹,好看!”小丫頭歡喜的扯了扯裙擺,生怕江曉寒看不清,還原地轉了一圈。“是好看。”江曉寒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景湛身上的料子比江淩素一些,看起來倒像是顏清的眼光。隻是那衣料紋樣雖然好看,但蜀錦的料子夏天穿著未免有些悶熱。“怎麽給孩子挑這麽厚的?”江曉寒說:“不是有輕薄的料子嗎?”顏清搖搖頭:“不必太過耽於享樂,想練武就須得先吃苦。”景湛畢竟是顏清的徒弟,江曉寒不曉得他們昆侖怎麽教孩子,自然也不好多問。“我一聽說你養了個孩子,就知道該是他們倆。”莊易從走上來,問道:“你兒子和女兒?”他給了台階,江曉寒自然不能不下:“女兒。另一個是我義子,阿清的徒弟。”“哦。”莊易今日出來的急,身上也沒什麽東西,他上上下下摸了一圈,最後從腰上解下一塊麒麟玉。這隻玉墜一式雙扣,玉質溫潤耀目,走起路來清脆作響。莊易彎下腰,將玉掛在了景湛腰間。景湛下意識想退,被江曉寒按住了肩膀:“他給你的,收著就是了。”“你叫他爹,就叫我聲小叔好了,不必見外。”莊易說著直起身,又衝著江曉寒說:“我今日走得急,沒帶什麽見麵禮。丫頭的我明日送到府上去。”江曉寒可有可無的一點頭。莊易心中揣著事,也不想多留,匆匆與顏清打了個招呼,便帶著家丁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