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無可避。但好歹顏清可以避開這個暗流了,江曉寒想。他方才一直刻意讓自己忙著,現下閑下來,心底的情緒才像活過來一般,重新緩慢的纏繞上他的心頭。不安和後悔摻雜著零星的怨氣糅雜其中,無可抑製的負麵情緒瞬間瘋長,酸澀得仿佛將他整個心泡在了辛辣的酒中,略動一動就是鑽心的疼。但更多的依舊是慶幸。無論如何,顏清不用跟著他一起提心吊膽,每日從晨起睜開眼睛時,便要開始殫精竭慮,生怕身後隨時會捅來致命一刀。這樣很好,江曉寒想。顏清會回到江湖中去,回昆侖亦或是繼續在民間曆練都好,他隻需要這麽一直幹幹淨淨下去,其他的事都不必操心。江南的秋天比京城更加陰冷,不過是在外頭站上這麽一會兒,寒氣就像是順著筋脈鑽進了骨縫中,引來一片徹骨的冰涼。城郊外八十裏,景湛攏著衣服縮在火堆旁邊,正小口小口的撕著幹糧吃。這餅是在門口的集市上隨便尋了一家買的,景湛一邊撕著餅,一邊在心中腹誹顏清買東西的眼光比江曉寒差了不少,這餅又幹又硬,比上次江曉寒帶回家的千層糕差遠了。他花了大概一刻鍾的功夫,才將今夜的事上上下下聽了個明白。“師父,我覺得義父不像是那種草菅人命之人。”景湛艱難的把那口沒滋沒味的餅咽下去:“加之今夜是有人傳話師父才去府衙的,所以今日之事顯然是有人故意挑唆。”“我知道。”顏清用幹柴撥了撥火堆,平靜道:“我今日之所以相信那傳話之人說曉寒找我去幫他的忙,也是因為先前他來過府中的緣故你記得你與阿淩捉紅鯉的那日嗎。”景湛略一思索,便想起了那日情景,不由得恍然大悟:“原來就是那人?”顏清點了點頭,又道:“所以今日到了府衙,見曉寒在審賀留雲,我便明白,這是個挑撥離間之計。”景湛更為不解:“但是師父,我們這”“為何要帶你回昆侖,正中他人下懷嗎?”顏清問。景湛老老實實的點了頭。說實話,景湛雖是顏清的徒弟,事事都要以他為先。但江曉寒確實向來對他兄妹二人極好,景湛從小較別的孩子成熟一些,自然也知道江曉寒是如何喜歡顏清的,今夜之事,被顏清說來隻是短短幾句,但隻要細想就知道,江曉寒心中絕不會好受到那裏去。若非知曉江曉寒心性並不是殘暴之人,景湛是說什麽都要將阿淩一起帶走的。“他今日殺那二百人,是為了要賀留雲的命,那就說明賀留雲起碼讓他感覺到了危險,他不得不這麽做。”顏清放下手中的幹柴,習慣性的摸上了腰間的玉佩,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他並未將江曉寒這塊玉佩留在江府,而是帶走了。顏清定了定神,又道:“他雖未與我明說,但思來想去,或許與謝永銘之事有關。若真是如此,那這二百人的性命,或許換來了更多人的性命。”聽他說的條理分明,景湛更為不解:“那師父為何……”“但那二百人就一定該死嗎?”顏清說:“誠然,用二百人換兩千人是一件劃算的買賣,但若是你在那二百人之中,你還會這麽想嗎。”“這……”景湛啞口無言。他雖然已經跟顏清學了這些時日,遇見些事也能自己思考,但對於這種問題,他卻依舊沒法回答。顏清也沒法回答。“我知道於理而言他或許沒做錯。”顏清說:“但這真的是公理嗎。”景湛越來越聽不懂,不由得茫然的問:“什麽?”“他做的事我能明白,卻一時不能苟同。誠然人皆有一死,或早或晚,不過是命數而已。”顏清自顧自地說:“但世間萬物皆平等,情義與公理,究竟孰為上。”顏清說著抿了抿唇,將手邊那根幹柴往火裏一擲,將火星打的四處飛濺。景湛一口餅還在嘴裏沒咽下去,就被兜頭罩了一件外衫,不由分說的被顏清架上了馬。“等等,師父!”景湛將腦袋上的外衫拉下一點口子:“所以我們這麽急著回昆侖,究竟是為什麽?”顏清將韁繩一拉,身下的馬頓時撒開蹄子跑了起來。顏清的聲音被耳邊的風聲淹沒,景湛使了好大的勁也沒聽清。“為了解惑。”作者有話說:ps:一覺醒來發現上日推了真的超級超級超級開心!謝謝大家喜歡~大家每條評論我都有認真看!就是可能一下子沒法每條都回複,很抱歉qaq~也感謝大家的喜歡,我會繼續加油的~日更保證,希望大家吃的開心~以及感謝cyclic、青花魚_nw41quyrtqs、一間侑子、甜醬還是辣醬呢?、青花魚_qyz6e72157z、cinnabar_2、葉月渚、請叫我呂右右、豆皮皮、兔子撒嘛、卷耳貓投喂的魚糧~獅子歌歌、枕星海投喂的貓薄荷~以及感謝各位投喂海星和點收藏的小夥伴,真的真的非常感謝大家的喜歡和支持,這是對我碼字最大的鼓勵了,感謝大家~第88章 等到第二天天光乍亮,江曉寒才敢回府。庭院中被禍害的蓮池還未來得及找人來修繕,裏頭的嬌貴紅鯉吞了泥水,已經三三兩兩的飄在水上,翻起了肚白。他順著院中的九曲回廊進了內院,斜雨樓正堂的房門緊閉,看起來與以往並無二致。江曉寒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直過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他才遲疑的伸手貼上房門,略微用勁。房門吱呀一聲向內開去,屋內空空蕩蕩,沒有人。江曉寒收回手,不免在心中嘲笑方才那一瞬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麽。江府一切如舊,隻是少了兩個人,江曉寒便覺得瞬間冷清大半,人氣兒都抽了個幹淨。江曉寒慢慢的順著屋子往裏走,裏頭的榻上收拾的幹幹淨淨,床褥疊得整齊非常,隻是一旁衣架上的衣服已經不見了,打開衣櫥,也發現裏頭的東西少了一半。江曉寒略翻了翻,卻發現自己先前交到顏清手上的玉佩不在房中。或許是忘記了,江曉寒想。他並不敢奢求什麽,也不敢順著這可能去想顏清或許並未對他失望透頂。說來說去,他對顏清的心思最開始便做好了單相思的準備,幸得上天垂憐,才偷了這些耳鬢廝磨的溫情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