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賞賜的仆從這次跪的更心甘情願,齊聲道:“見過二小姐。”江淩嚇得一把抱住江曉寒的脖子,江曉寒摸了摸她的背,小聲教她:“日後你是這府中的小姐,除了父親,就屬你尊貴,不必怕。”江淩懵懂地衝他眨了眨眼,江曉寒趁熱打鐵:“他們跪你,是因為你是父親的女兒。我未曾娶妻,你就是這座宅邸內院的主人,我若不在,他們就得聽你的,知道嗎?”並未是他存心要為難孩子,隻是江曉寒比任何人都明白恩威並施的意義,他已經替江淩施了恩,但這威確實要這小小的丫頭自己來立。江淩今年不過四歲,哪怕並無威儀可言,也起碼要做出個態度,日後出了門才能叫人不敢輕視。江淩冥思苦想了一會,似乎終於從腦子裏翻出了類似的畫麵,學著江曉寒的模樣,衝眾人擺了擺手:“你…你們起來吧。”小丫頭說話奶聲奶氣,卻也學得了江大人兩分架勢。江曉寒哈哈大笑,將孩子往懷裏一摟,吩咐道:“去,尋個離正院近些的精致院子收拾了,給二小姐落腳。”江曉寒說著抬腳下了台階,麵前跪著的仆從自覺分出一條路來,將人讓進了內院。江影自是要跟在江曉寒身邊,謝玨低著頭,也緊隨著江曉寒往內院走去。堂中跪著的仆從三三兩兩的站了起來,老管家按著江曉寒的吩咐挑了兩個年歲尚可的大丫鬟,自教他們去做事了。江府占地不小,外頭那百餘人各歸各位後,仿佛水花滴進大海,頃刻間便沒了聲響。謝玨跟著江曉寒進了府,直到進了正堂的花廳才長舒了口氣,終於敢開口說話了。謝玨問:“明遠,你準備什麽時候去見陛下?”謝永銘早在三天前便到了京城,一入京城便被寧錚關進了禦史台。江曉寒雖著人打聽了,隻可惜禦史台畢竟不在他的手中,是以至今沒個音訊。“明日我便上書。”江曉寒將江淩放在自己跟前,喂了她一口溫熱的茶水:“現下已過了午時,我也不好再往內閣去。”謝玨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這種事一時半刻也急不來,垂頭喪氣地坐在了一旁。隻是一杯茶還未喝完,江墨已經從門口進來了,手中還拿著幾封齊整的書折。“公子。”江墨說:“刑部,吏部和太常寺幾位大人來的拜帖。”“謔。”江曉寒放下茶杯,笑道:“消息可夠靈通的,我這前腳剛坐下,茶還沒喝一口,拜帖就已經來了?”作者有話說:感謝墨水汁_、是浮絮呀、蘋果殿、子戚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第93章 江墨將手中幾封拜帖粗略的理了理,又道:“還有送來的禮單。”“是嗎?”江曉寒旁若無人的替江淩擦了擦嘴,漫不經心地道:“我向來不收孝敬,怎麽隻出去這麽幾天,各位大人就已經記不清事了。”江墨打開禮單一目十行的看了,才道:“幾位大人送來的都差不多,大多都是些藥材補品之類。”“果然是消息靈通。”江曉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不過以‘身體不適’為由管賀留雲要了副蛇骨,現下京中就都知道了。”江墨合上禮單:“除此之外,還有幾匣首飾和上等的雲錦,明言是給二小姐的。”江曉寒先前自己開口認了江淩,江墨自然也隨著改口。他說著便要將禮單交給江曉寒過目,江曉寒擺了擺手,興致缺缺:“我江府還沒有落魄到連個丫頭都養不起,告訴這幾位大人,這些功夫便省了吧。”京中送禮自然不會直接抬著箱子上門,除了運送不便之外,若是對方不收,當眾將禮箱拒之門外也實在太丟麵子。所以都會先行著自己府上的下人或管家送上禮單,若主人家將禮單受了,在將禮箱送上門;若主人家不收,便將禮單隨著拜帖返回去,神不知鬼不覺,也算全了各位大人的麵子。江墨依言將禮單挑出來,準備之後處理,又問道:“那這些拜帖?”“都退回去吧。”江曉寒說:“就說我舟車勞頓,匆匆趕回來,家中還未來得及收拾,實在不雅,等日後再請他們來小聚。”江墨躬身道:“是。”在外頭大多是江影保護江曉寒,可回了京城,江墨就須得忙了。江府的管家年事已高,管管宅子裏的瑣事便罷,這些迎來送往的麵子活兒,還得是江墨去辦。這剛回來沒一會兒,江墨就腳打後腦勺地忙活了起來,幾句話的功夫就不見了人影。謝玨從前要麽住在京中的謝府,要麽待在神衛營的駐地,甚少往江曉寒這邊來,還是頭一次見識江大人府上的體麵。江府的仆從雖然不多,但各個精幹,又摸得準江曉寒的脈門,俗務處理的井井有條,謝玨一個外人,一時竟插不進手。江曉寒那頭喂飽了江淩,才抱著小姑娘站起來,對謝玨說道:“我府中的下人大多住在外院的耳房中,隻是那裏地方狹小,又略顯潮濕,你怕是住不慣。江淩的院子應離主院不遠,一會兒你去尋管家,叫他安排你在正院外頭的小廂房住下就是。”謝玨見他抱著孩子要往外走,趕忙站起來:“那你去哪啊?”“我?”江曉寒笑了:“我帶阿淩認認門。”江府從江秋鴻那輩兒便是帝師,江曉寒又爭氣,不過及冠便做了左相,甚得皇上器重,所以這江府也大大小小擴了幾次,光一個花園便比得上平江府那半個宅子大小。京城的建築不似江南那般婉轉含蓄,別添幾分華貴,江淩抱著江曉寒的脖子,眼神滿院子亂飄,一路上嘴巴就沒合上過,走到哪都是“哇”“呀”的讚歎聲,幾乎每走兩步就要拽著江曉寒的袖子要去各個庭樓花廳中細看。江曉寒被她吵得耳朵疼,無奈的歎了口氣:“宅子在這又不會跑,日後有的是機會細看。”江淩扯扯江曉寒的領口,問道:“那我們現在去做什麽?”江曉寒腳步一轉,從花園拐了出去:“帶你去見見家人。”江家以文臣為主,祠堂修的雖不說多麽華麗,卻也簡樸堅實。祠堂設在了東院,每逢初一十五皆要灑掃供奉,江家家譜上曆代數得上的主家排位,皆供奉在其中。江府現下雖是江曉寒主事,但他收了江淩做女兒,於情於理,都免不了這一遭。東院的正房被整個劃歸了祠堂,江曉寒走到門口,才將江淩放下,拉著她的手去推門。祠堂除了大門外,各個外窗皆已封死,屋中的溫度要比外頭略低一些,江淩一進來便搓了搓胳膊,睜大眼睛看向屋中擱著的供桌。江家曆代的主家先祖排位皆在供桌其上,以輩分由上至下,離著最近的那排正是江秋鴻與江秋淵兄弟倆的排位,一新一舊,並排放在最下方。供桌上正放著江家的族譜,左右兩盞長明油燈正盡忠職守地燃著,正中放著一把烏黑的木尺。那尺子足有二指寬,一尺長,上書“信以守禮,刑以正邪”八個大字。江曉寒彎腰從書案下拉下兩個蒲團,擱在了供桌之前。“來,跪下。”江曉寒說。江淩雖不解其意,但勝在聽話,乖乖往蒲團上一跪,眼巴巴地看著江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