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陸知年進來拔了針,又捏了捏沈止玉的腿,說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治好,但需要些時日。 穆遲高興地拍了陸知年後背一巴掌,“老東西,真有你的!哈哈哈......” 陸知年差點吐血。 駱尋風回了趟衙門,把自己幾年來的積蓄翻了又翻,裝了一袋子,然後提著袋子去見知府了。 他一進書房,就衣擺一揚,單膝跪地,對著周懷山喊道:“大人,屬下特來請罪!” 周懷山嚇了一跳,“怎麽了?出了何事?” 駱尋風道:“屬下今日本已捉住了偷盜天山雪蓮的賊人,但又把他放了。” 周懷山一頭霧水,“這是為何?” “那人之所以偷了大人的天山雪蓮,是為了救家中老父......”駱尋風一副十分難過的模樣,“他父親身患重病,惟有天山雪蓮可救,他迫不得已,才偷了大人的雪蓮......” “他也知偷盜不對,留下了這些銀子,當是向大人買下雪蓮......”他把一袋子錢呈上,“屬下感念他一片孝心,就把他放了......” 周懷山也是個孝子,無奈雙親早逝,常感歎“子欲養而親不待”,一聽那人偷天山雪蓮是為了救父,心下感慨,又見人還留下了銀子,也不是什麽雞鳴狗盜之輩,頓時寬慰了,“他也是救父心切,無可厚非。這雪蓮能救人一命,也算是有了用處......”他把錢袋子推回去,“雪蓮就當本府贈與他了,這銀子給他還回去吧。” 駱尋風不肯,“大人,您還是收下吧,他不問自取,也十分愧疚,大人若不收下這銀子,他於心難安......” “不用了......” “大人,您還是收下吧......” 推來推去,周懷山最後隻好收下了。 駱尋風從衙門裏出來,路過耘州城最有名的酒坊時,忍不住多聞了幾下。 他想,這個月沒錢喝酒了...... 他回了流雲山莊,在沈止玉院裏隻見到了穆遲。 穆遲說陸知年又在房裏給沈止玉紮針了。 駱尋風走到房門口,看見沈止玉裸著上半身坐在床上,陸知年正往他後背紮針。 大概是針灸的緣故,沈止玉白皙的脊背泛著粉,像暈開的胭脂,染著兩側的蝴蝶骨,一路向下,暈在又瘦又窄的腰上...... 駱尋風忽然想起了城外林中的那個夜晚。 那時的沈止玉,在如霜的月色下,身上也泛著粉...... 沈十五跑進院子,看見杵在房門口的駱尋風,驚訝道:“駱大哥,你怎麽流鼻血了?!” 駱尋風一愣,抬手一抹鼻子,果真滿手的血。 “......方才……磕到門了......”第10章 沈止玉聽見聲響,轉過頭一看,也嚇了一跳,“駱尋風,你怎麽了?” 駱尋風捂住鼻子,“沒事......方才不小心磕到門了……” 陸知年招招手道:“你過來,老夫給你紮兩針,止止血。” “不用,不流了,我去洗把臉就好了......”他慌慌張張往井邊跑,怕進去了鼻血會流得更厲害。 駱尋風洗完臉,陸知年和沈十五從房裏出來,說要去藥房抓藥,熬了給沈止玉泡腳。 沈止玉身上的針已經拔了,穿著裏衣趴在床上。 駱尋風走過去,見他額上滲出薄汗,以為是針灸紮疼了。 “是不是疼啊?”他抬起袖子給他擦汗,“怎麽出汗了?” 沈止玉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嗯,疼。” 駱尋風心也疼了,又不知該怎麽辦,隻好說:“你且忍忍,我讓陸前輩下次輕點......” 沈止玉:“輕點也疼。” 駱尋風皺起眉頭,一臉愁悶。 沈止玉看了看他,眼底蕩起些微笑意,又說:“騙你的,不疼。” 駱尋風:“......那怎麽出汗了?” 沈止玉:“熱的。” 駱尋風:“......” 晚些時候,陸知年回來了,還讓人提了一桶藥水。 “以後每日都要用藥水泡腳,泡完還要給腿按揉半個時辰,以通經絡。”他卷起袖子去試水溫,露出的手臂上一道又一道血痕交錯。 駱尋風不禁問:“陸前輩,您的手......” 陸知年放下袖子,“沒什麽,人老了,總有些雜七雜八的毛病。好了,把他的腳放進去。” 駱尋風幫沈止玉把腳放進桶裏泡,泡完了又按照陸知年的說法,仔仔細細給他按揉腿部。 按著按著,衙門又有人來找,說方老爺的血靈芝也被人偷了。 駱尋風和沈止玉頓時轉臉去看陸知年。 陸知年瞪著眼辯解道:“不是,老夫這幾日都沒出過門!” 駱尋風:“......” 最近賊那麽多嗎? 駱尋風去了一趟方府查問情況。 方老爺憂心忡忡道,是昨夜被人偷了的,有家仆看見一個黑衣人翻過房頂跑了。 駱尋風又找來家仆問,也沒問出什麽線索。 臨走前,方老爺愁容滿麵地求駱尋風,一定要幫他把血靈芝找回來,“這是小女的嫁妝,關乎她一生的福運啊......” 駱尋風差點脫口道,您怕是被人騙了...... 第二日,案情仍舊沒什麽進展,駱尋風讓人去查查近日出入耘州城的一些外來人。 “這幾日,有幾個商戶在城東的客棧落腳,還有......”駱尋風一邊給沈止玉揉腿,一邊跟他討論案情。沈止玉安安靜靜聽著,偶爾回一兩句。 陸知年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喝茶,看了他們一會兒,不禁感歎道:“感情真好......” 旁邊的穆遲附和道:“那可不,這小駱待我徒兒是真不錯,跟疼媳婦似的……” 駱尋風手一抖,把沈止玉的腿掐紅了一大塊。第11章 駱尋風看著沈止玉腿上那紅紅的一大塊,心虛地揉了揉,“抱歉......方才忽然想起一些事......” 沈止玉:“什麽事?” 駱尋風趕緊把還沒說完的案子搬出來,“城東的客棧裏,還有幾個人,自稱是行走江湖的,可昨日我去問話時,見他們一舉一動,倒更像是行伍出身......” 沈止玉道:“或許是之前入過軍營?” “我試探地問過,可他們都否認了。” “你懷疑他們?” “雖說他們不一定與血靈芝的案子有關,”駱尋風道,“可這般掩飾,怕也不簡單......” 忽然“哐”的一聲,陸知年碰倒了茶杯,茶水差點燙到穆遲,“哎哎,你小心點......” 陸知年:“手滑了手滑了......” 駱尋風又在流雲山莊蹭了頓飯後,就回了衙門。 當天晚上,幾個黑衣人越過山莊圍牆,一步步靠近陸知年所在的院子。然而,途中還是被巡夜的護衛發現了,一時刀劍相撞,廝殺纏鬥,驚動了整個山莊。 最終,黑衣人寡不敵眾,撒了一把迷煙,匆匆跑了。 翌日,駱尋風火急火燎趕來,“止玉,”他跑進院子裏,看見穆遲和陸知年也在,“沒事吧,我聽十五說,昨夜有人......” “沒事,”沈止玉道,“似乎......衝著陸前輩來的......” 駱尋風驚訝地看向陸知年,“陸前輩?” 陸知年歎了口氣,道:“大概是承陽王的人。” 駱尋風:“承陽王?他不是封地於承州嗎?” “兩個月前,他兒子得了重病,把老夫找了去。”陸知年搖搖頭道,“可世子已病入膏肓,藥石無醫,老夫也沒辦法。承陽王不信,偏說是老夫不肯醫治,甚至下毒相逼。”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道道血痕,“其實,這是毒發前兆,需以天山雪蓮和血靈芝入藥,方可解。那日聽聞血靈芝被盜,老夫便有所懷疑......” 駱尋風忿忿道:“堂堂承陽王,竟這般無恥!” 穆遲也道:“就是,大夫又不是什麽大羅神仙,他兒子沒救了又能怎麽辦?” 陸知年道:“老夫逃出來後,一路躲藏,沒想到,他們還是追來了......” 駱尋風忽然想起了城東客棧的那幾個人,王府,行伍出身...... 他猛地站起來,“我去客棧看看!” 他趕到城東客棧,可掌櫃的說,那幾人一大早就結了賬走了。 “若真是他們,又未達目的,應當不會離開。”駱尋風回了流雲山莊,心中放心不下,索性住在山莊裏了。 沈十五抱著被褥去把駱尋風滿是酒氣的被子換了。駱尋風每次喝醉了都是在山莊裏睡的,還總要睡在沈止玉的隔壁,拖都拖不走。 沈十五鋪完被子,剛轉過身,忽然見穆遲提著一隻老鼠在他麵前晃了晃,“十五,你看,好大的老鼠......” 沈十五“哇”的一聲,哭著跑了。 駱尋風照舊在院子裏給沈止玉揉腿,見沈十五哭著跑了,又見穆遲背著手從房裏出來,還搖頭道:“十五這孩子,怎麽一逗就哭......” 沈止玉無奈道:“他還小,您不要總欺負他。” “不小了,十二歲了,你像他這般年紀的時候,何曾哭過......”穆遲想了想,又道,“為師好像從沒見你哭過,這麽多年了,一次都沒有。”他忽然有些擔憂,“徒兒,你這眼睛,是不是......要不,讓老陸一起看看?” 沈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