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旻看著滿院的駿馬,馬兒吃飽喝足了都很有精神,時而傳來響鼻的聲音幹脆響亮。心裏有些五味雜陳,這些都是上好的戰馬,如今卻屈困於此,恐怕連真正的戰場也沒有機會見識。不知為何,喻旻對著滿地的馬突然生出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想什麽呢?”衛思寧拿手肘碰他。喻旻看了他一眼,隨口答道:“在想這麽多馬的吃喝拉撒,不知道兵部給不給銀子,若是不給我又得上門吵架去。”衛思寧笑著哼了聲,抱臂仰起下巴看喻旻,左邊臉赫然寫著“我有辦法”右邊寫著:“快來問我。”喻旻裝作沒看見他那幅副神情,繼續登記造冊。沒有得到表現的機會,衛思寧不開心。他小時候就覺得喻旻死倔,南牆也要親自去撞一撞才知道回頭。長大後的喻旻更是變本加厲,從來不肯服軟,開口求助更是少有,若不是被逼到萬不得已絕不開口。他覺得若是喜歡一個人就要替他解決他為難的事情,這樣對方就會覺得有你在真好。可喻旻讓他很泄氣,沒有他在喻旻也能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得很好,有他沒他喻旻都可以過得很好。不被需要是最讓人失落的事情。第7章 祭祖轉眼盛京的隆冬就快來了。冬月一結束就邁進了年節,此時的盛京城裏是一年最熱鬧的。各國商販雲集,珍奇百貨應有盡有,百國在盛京的互市會一直持續到明年春天。臘月初二,天晴,東風和煦。喻府管家一早便打點好回鄉帶的用於禮節來往的貨物,隨從駕著三輛馬車已經先一步出城了。喻旻一身白袍常服打扮出現在勇毅候府的後巷,回頭朝偏門打了一聲哨,一匹通體烏黑的馬從窄門裏竄了出來。這是喻旻的坐騎,從西域商人手中購得,叫烏狸。烏狸朝喻旻打了個響鼻,又在胸口蹭了蹭,似乎知道要出遠門了,有些興奮。喻旻拍拍馬頭,翻身上了馬。烏狸撒歡地跑,到城門時喻家的車隊還未到,倒是衛思寧已經站在城門底下了。喻旻縱馬到衛思寧跟前,瞥向他空空的身後,奇道:“殿下的馬呢?”衛思寧看著馬上的喻旻,茫然回道:“我以為有車……”喻旻:“……”好吧,天潢貴胄出遠門都坐車,是他疏忽了。“沒車,車上都是貨物,坐不了人。”烏狸剛跑得起勁,四肢蹄子不停地動,隨時都想衝出城去。喻旻揉了一把馬頭,朝衛思寧道:“跟我同騎吧。”說完朝衛思寧伸手,示意他上馬。衛思寧平時不太騎馬,嫌騎馬不舒服。此時與喻旻同乘一騎倒是樂意之至。待衛思寧在身後坐穩,喻旻一夾馬腹部,烏狸似離弦之箭奔向城外的官道。盛京至淮安城路經兩個縣治,快馬加鞭一日可到。祭祖是臘月初三,不用趕急。烏狸平時跑過最寬敞的地方便是京北大營的演武場,此時一到開闊的官道上整個馬都興奮不已。外麵天地廣闊,喻旻便不再約束它,任由烏狸跑。良駒腳程快,到平陽縣竟還未過午時。烏狸終於有些累了。衛思寧擰著眉有些難受,一上午跑得他頭暈,覺得腸腑都移了位。一路上裝得平常,此時有些扛不住了。他往常騎馬沒這樣跑過,又不想讓喻旻覺得他嬌氣,便由著喻旻一人一馬像是發了野一般跑。兩人在城門外找了個歇腳的地方,打算在這解決午飯,順便讓烏狸歇歇。衛思寧青著臉灌了兩碗麵湯進去便呆坐著看喻旻吃飯。喻旻以為他覺得飯食不合胃口,將自己的碗往前推推,邀請道:“嚐嚐嗎?”衛思寧擺擺手,“你吃吧,我怕我一會吐了。”喻旻一臉莫名,隻覺得這飯食應當沒有難吃到那種程度,見他沒心情吃也不再勸了。吃飽喝足後繼續趕路。喻旻剛準備上馬,被衛思寧一把拽住,“你坐後頭,我來控韁。”說完也不等喻旻同意就翻身上去。正在吃草的烏狸察覺到了什麽,抬頭看了看站在麵前的喻旻,突然尖聲嘶鳴起來,前蹄高高揚起在原地打轉。衛思寧猝不及防,手還未碰到韁繩就被狠狠甩下了馬。衛思寧被摔在烏狸跟前,烏狸拿尾巴在衛思寧身上掃了掃,像是無事發生一樣繼續低頭吃草。這什麽破馬!!衛思寧生平第一次被馬甩下來,頓時氣悶。“它它它……它什麽意思!?”衛思寧指著烏狸,氣得舌頭都不利索了。喻旻憋不住笑,抿著嘴克製:“……烏狸認主,不輕易讓生人騎。”“不早說……”衛思寧一邊揉自己摔痛的腿骨,一邊嘀咕。“來吧,讓你控韁。”喻旻抱著馬頭蹭了兩下,像是在跟它打商量似的。待烏狸打了一個親昵的響鼻,喻旻才把韁繩遞給衛思寧。衛思寧看著遞繩的喻旻,又看看馬。頗有些無語,還真是什麽人養什麽馬,真他爺爺的一個比一個主意正。兩人計劃天黑前到濰城縣歇下,順便等喻府的車隊。明日一早再接著趕路,明日午時之前就能到喻家老宅了。衛思寧駕著烏狸走了一條稍繞的路。不像官道那樣寬敞,但沿途景色卻不錯。深山的隆冬來得要早些,山澗裏的小河早就已經封凍了,隱在林間白白的一條,玉帶似的煞是好看。滿山蒼翠的樹到了隆冬也像曆經風霜的老翁似的沉穩下來,顏色變得墨黑,抬眼望去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兩人在山澗底下打馬而過,像是被嵌在畫裏一般。衛思寧衣袍翻飛,熟練地轉過一個個山口,接著又進到另一個峽穀,每個山口的景致都不盡相同,仿佛這巍峨高山裏藏著世間所有草木。眼前的山路越來越窄,抬頭就是峭壁,烏狸跑起來都略顯逼仄。崎嶇山路在前方不遠打了個急彎,看不清前麵還有沒有路。烏狸速度未減,想必衛思寧是知道路的,喻旻出聲問道:“此地殿下來過?”“來過,隨先帝。”說話間烏狸已躥出幾米,來到更為陡峭的彎口處。膽大如烏狸也自覺地減了速,衛思寧緊了緊韁繩,朝喻旻道:“帶你去個自在地兒!”原來彎道後麵是有路的,依然是個山澗,頭上是比之前開闊些的一線天,但也如刀劈而成。煦日從一線天照到山澗裏,像泄下一塊閃著銀光的白布。地上的植物長得格外好,甚至還有幾簇不知名的花兒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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