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北疆寒冬將至,北胡人開始一輪猛攻,若不得手,則要待明年春天才有機會了。想來是柔然催得急了,北胡主帥萊烏竟然親臨上參督戰。武川鎮將郭炳年紀不過三十上下,是個沉穩保守的性子,無論何事都力求妥帖,有時候會顯得過於瞻前顧後。他捏著戰報,神色肅然,對萊烏似乎很是忌憚。林悅看在眼裏,道:“北胡主帥是什麽來頭?”郭炳合上軍報,沉聲道:“北胡王的堂弟萊烏,為人狠絕異常。作戰路數詭譎,實在不好對付。”林悅略作思索,一口將麵前的茶飲盡,道:“上參城我去吧,郭將軍留守武川即可。”一直站在一旁的烏桓來使觀察郭炳神色似乎有所顧忌,心中一直惴惴,聽見此話不由心口一鬆。不料郭炳卻不讚同,緊鎖著眉頭道:“大軍剛至,疲累異常,林將軍——”林悅打斷他:“不必多言。”這話說得有些不客氣了。郭炳雖是武川鎮關將軍,卻無法左右喻大帥的先鋒官,隻得作罷。曲昀候在屋外,見林悅臉色有些不對,詢問道:“戰狀不好?”林悅緊了緊披風縛帶,譏諷道:“懼北胡懼成這個樣子,難怪賊人膽敢欺我。”因著兄長之死,林悅對北胡人恨之入骨,方才看見郭炳對萊烏諸多顧忌心裏著實不爽。“我得去趟上參,北胡主帥在那,正好會會他。”曲昀應了一聲,自去準備了。喻旻剛過雍州地界便收到林悅傳信,大軍改道向北,直取烏桓上參城。喻旻與林悅想法一樣,既然萊烏在上參,便去會會他。北胡終歸不是他們此次的主要目標,沒有必要花費太多時間,既然這麽快就遇上對方主帥,萬沒有放過的道理。上參城在烏桓最南,扼守雄關參淮。城外千裏焦土,朔風呼呼,卷起枯草火星,在黑沉的天幕下像是星星鬼火。這場火延綿三日,終於熄了。城牆上迎風站立一人,身披甲胄,手擎著長槍。麵龐稱得上俊秀,隻是如鷹銳利的眸子此時染上些許疲累。夏岐令默不作聲望著視線盡頭的火苗,眼前地是焦土,山是焦山。 城樓下盡是斷矢亂石和斑斑血跡。上參城再也經不起一次猛攻了。半夜,轟隆戰鼓震天,北胡軍再次攻城。原本就是驚弓之鳥的上參城迅速清醒。夏岐令身邊的副將一邊在城樓架弓弩,一邊大吼:“北胡人瘋了嗎!一天攻兩次城。”夏岐令搭弓瞄準,倒不似副將那般激動,鎮靜道:“疲兵畏戰,他們不是瘋了,倒聰明得很。這個萊烏是個人才。”說話間一箭出弦,城下北胡軍旗應聲而倒。“弓箭手跟上!射前排投石車。”話音剛落,大大小小的石塊便直衝城牆而來,石塊落地的聲音哐當不絕。夏岐令不再多話,沉著眸子搭弓。北胡攻勢漸猛,城門上慘叫連連,火光衝天。“將軍,城門頂不住了!”城樓下傳來震震撞門聲,北胡軍在投石車的掩護下竟然不知什麽時候到了城門口!夏岐令閃身躲過落下的石塊,將長槍劈手一挑,將未落地的石塊掃下城樓。“拿油來!”桐油自城牆潑下,幾乎瞬時,一支火簇箭帶著破空的勁風紮進土裏,大火瞬間轟燃。破門的北胡軍發出慘叫,隨後,無數支帶著火苗的利箭射向城門。夏岐令將弓狠狠擲地,命令道:“出城!”“將軍!”副將抹了一把臉,城門籠罩在大火中,不消一刻就會化為焦木,上參已經守不住了。“城門還未攻破,您先——”“廢什麽話!又讓我先走嗎?!開城門!出去打!沒聽明白?!”說話間一隻巨大火球落上城牆,那火球吸滿了燃油,撲不滅,一路拖著火舌滾到弓弩架前,瞬時引燃正在射箭的兩名士兵。副將護在夏岐令身前,滿麵塵汙,幾近哀求道:“將軍!上參丟了尚有退路!您要是有事咱們可怎麽辦啊!”夏岐令眼神可怖,咬牙一字一句:“我說,出城。”副將腳下一踉蹌,整個人朝左邊倒去,一團火球在他方才站的地方炸開。夏岐令將他拽起,躲到石塊後。火球越來越密集,城樓上一片火海。夏岐令拎著長槍,兩步跨到牆邊,翻下城樓。副將又驚又懼,駭得大叫道:“將軍!”“快!開城門!出城保護將軍!!”城門已經被火燒出一片大洞,烏桓軍衝殺而出。背水一戰。戰鼓震震,喊聲震天。烏桓軍困守多日,此時憋著一股怨氣,竟將北胡軍的進攻打退些許。但北胡有備而來,稍作休整又發起猛攻。夏岐令一馬當先,長槍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槍頭紅纓侵著鮮血,滴滴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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