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辛把被子裹在身上,坐著想了想。對林悅道:“你真想 跟 別人睡的話可以去找楊雲,他帳裏就他一個人,但是……”林悅合掌一拍,高興道:“對啊!”下一刻已經抱著被子衝出去。周一辛後麵那句但是他睡相不好,被他撩帳帶起的勁風吹得沒影兒了。林悅如願以償躺在楊雲床上,興奮得一點睡意都沒有,“我還從沒跟人睡一張床上過呢,好新鮮。”楊雲:“……”這到底有什麽可新鮮的,將軍你為什麽總是對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有著詭異的看法!“你要是冷的話可以摟著我,我身上暖和。”楊雲:“……”很費解,你既然不冷為什麽還要找別人一起睡。哦,他方才說了,是覺得新鮮。深夜裏雪下更大,周圍總能聽見積雪壓斷樹枝的聲響。喻旻披著外衣起來查看,剛掀起帳簾就被狂風卷著的雪撲麵激得一個戰栗。門口兩個守衛帶著鬥笠,頭上堆了厚厚的雪,門邊的火盆被罩在特製的鐵網下,倒是還燃得挺旺。他略站了小會,抵不住刺骨寒風,緊了緊外衣轉身回去。衛思寧聽見響動醒了,半眯著眼問:“怎麽了?”喻旻掐滅油燈,躺回暖暖的被窩,新奇道:“好大的雪,我從來沒見過。”衛思寧閉著眼摟過他,含糊不清地說,“見的機會多著呢,整個冬天都是這樣的大雪。”大雪一夜未停,第二日天剛放亮,營區就熱鬧起來。外麵是一片白芒,雪厚得能沒過腳踝。盛京城裏的雪很少有能堆積起來的時候,多數都是混著凍雨一起下來,雪景沒看到幾分,雪寒倒是嚐了個透。赤羽軍的將士們都覺得鮮見,新奇得不得了,有不少人在雪地裏打滾玩鬧,落雪飛濺。喻旻抬臂截住迎麵砸來的雪球,將新雪握在掌心摩挲了一陣,冰涼細軟,還挺舒服。他學著士兵的樣子,重新捧上一把,用手心溫度將雪沫捏成凝固的形狀,堆砌成一個小人。衛思寧在帳子裏喚他用膳。“看,我方才捏了一個你。”喻旻把小人拿給衛思寧。他端看半晌,在一坨雪塊上勉強認出手腳來,點頭道:“嗯,栩栩如生。”腳下燒了炭火,衛思寧剛布好餐飯,林悅就踩著點進來了,眼下一圈烏黑,顴骨處還有一片明顯的紅腫。衛思寧奇道:“你這是怎麽了,凍著了?”林悅懨懨地坐過去,精神不濟地很,說話透著股生無可戀,“我再也不要跟別人睡一起了,楊雲昨晚把我踢下床三次!”他指著自己臉,“看,都給我磕紅了。”衛思寧一聽不是凍傷,放心許多,順手給他也添了碗粥。林悅捧著熱粥暖手,“外麵有好多人在玩雪呢,捏雪球玩,咦——”他看到喻旻手邊的小人,驚奇道:“阿旻你怎麽捏了坨馬糞。”喻旻:“……”那小人手腳都化沒了,得虧林悅想象力豐富,能一眼給它定性。衛思寧噗嗤一聲大笑:“長不長眼呐,這明明是一個栩栩如生的……馬糞。”林悅咬著筷子,“吃完飯咱們也玩雪去唄。”喻旻耿耿於懷,拒絕道:“不去。”他們喻家的血液裏仿佛就沒有風雅這個詞,琴棋書畫樣樣不行。他小時候學丹青氣走了好幾個老師,畫啥啥不像,偏偏自己不覺得,總是拿自己的作品去汙老師的眼。老師忍無可忍,跑去找喻安,“小侯爺骨骼驚奇是個奇才,莫要讓這文人庸俗東西影響小侯爺一身浩然正氣。”喻安尋思著,琴棋書畫也是沒啥用,風月場子裏的東西,不學也罷。於是喻旻就長成了世家子弟裏響當當的俗人。喻旻的拒絕也擋不住林悅想要玩雪的心情,兩口喝完粥就要往外跑。正巧曲昀掀帳進來,急衝衝的樣子,“外麵是怎麽回事,手腳都不想要了敢在寒冬月這麽玩。”說著又朝喻旻,責怪道:“你也不知道規束著。”“你急忙忙的要做什麽去?”這是問林悅。喻旻塞了口野菜,接嘴很快,“他要去玩雪。”曲昀一聽果然就板起臉,一副要訓人的樣子。偏他訓人又不像別的老大夫那樣進退有度,溫柔可親。曲大夫訓人一般都要帶著人身攻擊。“你腦子被凍住了,數九寒天的雪是能玩的嗎。”他把林悅按回凳子上,居高臨下地教訓“到時候凍傷了手有你好受,又痛又癢,不能碰不能撓,一摸就能往外淌血水和膿水,不到開春休想好。”衛思寧默默隔下筷子,被描述中流膿又流血的場景惡心到了。端過杯清茶喝了一口才附和道:“就是,有什麽可玩的。”又朝喻旻叮囑:“你也不許再捏雪球。”曲昀料得果然不錯,幾後就有好些凍傷手的。手長時間觸碰雪球,開始會覺得手上溫熱舒服得很,過了兩天才慢慢感覺麻癢,皮膚慢慢腫起然後裂開。造訪軍醫隊的人數直線上升。曲昀因著長著一張迷惑人心的臉,來他帳裏的士兵格外多,他帶著郎嵐兩個人都忙不過來。郎嵐手腳麻利將一罐藥遞上,邊低頭做記錄邊叫:“請下一位。”下個士兵坐到問診位,郎嵐熟門熟路先是瞄了眼他的手,果然又是凍傷。拿過一模一樣的罐子給他,“一日兩次,盡量不要撓,注意保暖,三日後若有化膿再來找我。”那士兵打開罐子看了看,愁眉苦臉道:“有內服的麽,我受不了這個味兒。”郎嵐解釋道:“皮肉傷內服的效果不如外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