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不用腆著臉上門要了,事情依然這麽多。“郎大人也是的,心裏光揣著自己兒子了,怎麽不想想我怎麽跟友軍解釋。咱們跟武川軍的關係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別到這前功盡棄。”喻旻越琢磨越煩。衛思寧想了一會,給他出了個主意,“你先派人去找郭炳,就說給武川軍的輜重清單送錯了。跟雷冮通個氣兒,把兩軍的單子並成一個,假裝是一起發的,到時候按照各軍人數再分就是了。”喻旻遲疑:“能行麽?”衛思寧道:“郭炳沒那麽多心眼,糊弄糊弄就過去了。若是輜重到了武川城,人多眼雜難免不會叫人起疑。”他走過去和喻旻並排躺下來,“就算沒瞞過郭炳,為了大局他也不會聲張的。”喻旻側過身撐起頭看他,欣慰笑道:“殿下長大了,運籌帷幄的本事也見長。”衛思寧一愣,反應過來手已經探過去撓他腰間,他將人壓在身下,惡狠狠道:“我本事大著呢,你都要試試麽。”喻旻擒住他雙手,將雲被往上帶了帶,說起另一件事,“林悅說我跟從前不一樣了。”他嗓音溫軟,像是冬日裏一汪溫泉。聽得衛思寧心窩發癢。“我從前行屍走肉般活著,以為自己一輩子就囚在盛京城的一方天地了。”他握住衛思寧的手,歎道:“萬沒料到還能有今日,我很知足了。”衛思寧任他握住手,溫柔道:“你覺得好就好。”過了一陣,喻旻轉頭看著他道:“往日我那般不思進取得過且過的樣子,你竟然還瞧得上我。”衛思寧道:“我巴不得你就在盛京城裏做個富貴閑人,我也少操些心。”他看著喻旻,頭一次這樣款款深情同他講話,“我看上的是喻旻,不是小侯爺喻旻,也不是喻大帥喻旻,就是喻旻。你不思上進也好,想要闖出一番天地也好,怎樣都好,都不是我看上你或是厭棄你的緣由。左右我要護你一輩子,就是落魄到沿街行乞我也能保證讓你頓頓吃肉,你出不出息又有什麽所謂。”衛思寧一手壓上他發頂,在他額頭覆上一吻,輕笑道:“再者說,丈夫賺錢養家才是天經地義麽。”喻旻白了他一眼,“那我合在被關在家不準拋頭露麵麽?”“怎會,”衛思寧道:“我的王妃這麽好看,我要他站在最高的山上,叫所有人都看到。”喻旻覺得自己呼出的氣都變熱了,嘴邊一團白霧。“你……你這些都是哪裏學來的,”喻旻推開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衛思寧看他耳朵尖紅得要滴血,不敢再把人逗狠了。很是識趣地轉了話題:“林悅缺的那塊心眼能有他腦袋大,怎麽還會跟你說起這個。”喻旻緩過勁兒來,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說給他聽。不料聽到半路衛思寧就皺了眉頭,“你竟不知道麽?”喻旻一凜,“知道什麽。”衛思寧緩聲朝他說,“當年林恂是在武川和青州交界青藤山地界出的事。那片本該是武川 的值守範圍。郭炳對北胡多是以守為主,素來抗拒正麵對敵,青藤山好幾次被報有異樣,郭炳隻是加強巡防。有一回林恂不放心就帶人去查看,結果就出事了。”喻旻愣了半晌,喃喃道:“竟然是這樣……”他不知內情,還莫名其妙對林悅說了好些話,林悅該有多傷心。“我…我以為他是因為上次那事不喜郭將軍,今天我還勸他來著。”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林悅對此事一個字也沒提,他察覺到林悅情緒不對,卻沒深想。衛思寧給他寬心:“林悅不會因為這事怪你什麽的,他沒說出來就表明不想讓你知道。”喻旻很後悔,“可我覺得對不住他。”衛思寧又道:“這事郭炳也不知道。青州李邡將軍瞞下來就怕武川軍和青州軍生嫌隙。郭炳那樣正派的人,若知道林恂是替他死的,他能好受麽。所以呀,你就繼續裝作不知道吧。以後這事兒就別提了。”衛思寧安慰了半天,喻旻心裏仍然不是滋味:“他不喜歡郭炳是有原因的,我還那樣說他,林悅心裏該多委屈。”“行啦,他不是會藏住委屈的人,別瞎想。”“他還同我說郭將軍是個好人。”這倒是讓衛思寧有些意外了,轉念一想也合情合理,林悅就是這樣愛憎分明的人。他道:“這個事吧,認真想起來也怪不著郭將軍,林悅心裏也明白,隻是畢竟是自己親大哥,有時候想起來難免會鑽牛角尖。”衛思寧繼續道:“在這方麵你可不如林悅。他鑽牛角尖能自己再鑽出來,不像你,”衛思寧顯然是想到了什麽,頓時改成了哀怨口,“一條道走到黑都不曉得回頭。”喻旻不知自己怎麽又被無緣無故扣頂帽子,奇道:“我怎麽了?”衛思寧正想跟他好好說道說道,也正色起來,“我問你,你從前總是躲著我是為了什麽?不喜歡我麽?厭惡我麽?”喻旻被幾句話砸得一懵,半天沒張嘴。衛思寧哼笑一聲:“都不是吧,你其實可喜歡我了。你覺得自己不夠好,渾渾噩噩地走著家裏劃好的路,怕叫我失望,是不是。”喻旻艱難道:“……不是。”衛思寧無可奈何地捧住他的臉,“你看,你到現在都不承認,還說沒鑽牛角尖。”喻旻這才驚恐地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衛思寧已經窺探到他內心。這個時候再嘴硬已經沒有必要。他張了張嘴,小聲問:“你是什麽時候…看出來的。”“你來北疆之後。”衛思寧說:“對我熱情很多,起先我以為這麽多年老天終於看到我的誠心,這才讓你開竅了。經林悅這麽一說我才想通。”喻旻呐呐地解釋,“我隻是覺得……你配得上更好的人。”衛思寧哼了一聲,回聲嗆他:“你現在是手握重權的兵馬元帥,配我一個無官無職的閑王豈不是太憋屈,我是不是也要對你說上一句你值得更好的人?”喻旻:“……”他將頭埋到衛思寧頸肩,小心地開口,“你就是最好的,我也是。”他聲音像是蒙上一層白紗,朦朧得很:“殿下,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這麽多年我都……我都在逼你離開。”當年他其實是默認家裏替他說的那門親,不然以他的性子,若是不願意也不會到說媒下聘的地步。他的路早就不是自己能選的,接受一個安排好的妻子也沒什麽難,如果這門婚事能讓衛思寧斷了對他的念想,那他樂意得很。他甚至想到親自去告訴他婚訊。他站他麵前,等到他喋喋不休同他講醉話,他都沒後悔自己的決定。等到那句“父親為我定了親事”說出口,看到衛思寧要哭不哭的神情,他心中漸漸漫上一層絕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雪滿弓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酒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酒痕並收藏大雪滿弓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