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旻略一想,不再固執。他用這樣的方式將自己隔絕在噩夢之外,無疑是飲鴆止渴。便由著衛思寧拉著他進了臥間。*****衛思寧愛睡前坐在床頭看會書,被窩已經被他暖好了。喻旻褪了外袍,換上幹淨的裏衫。衛思寧看著他背對著自己換衣服,常年包裹在甲胄裏的背脊和肩胛格外白皙,再往上是顏色略深的脖頸。他伸手環上喻旻的腰,“你瘦了好多。”他單手摟住喻旻,量了量,“我一隻手就抱住了。”喻旻係上衣服,先躺了上去。眼皮重的很,卻沒有多少睡意。衛思寧側身摟過他,將人全部圈進懷裏,指腹輕輕壓上他眼下的烏青,“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喻旻以為他焦心戰事,便寬慰道:“還不至於到絕地,鄴城小雖小,也不是那麽好攻的。”衛思寧搖頭,“有你在我怕什麽。”懷裏的人真的瘦了,背脊上都能摸到凸起的骨頭,“明日叫曲昀過來看看是怎麽了,你這麽瘦下去怎麽得了。”起初他以為是吃得不好的緣故,他留心看著,喻旻每日進食並沒有減量。吃穿他向來沒什麽要求,能吃就不挑,可人還是這麽一天天瘦下來。軍隊裏的飯食雖味道差點,該有的營養一樣也不會少。喻旻應了一聲,他身體什麽毛病也沒有,毒早就沒有了,曲昀看不看都沒什麽用處。心症本就藥石無醫。曲昀說要他自己走出來,心智堅定些什麽陰詭伎倆也侵害不到他。但凡夢中他有一丁點神誌,他都會強迫自己醒過來。但這樣的幸運不是每次都有的。更多的時候他都行走在黑暗裏,絕望和恐懼遍襲全身,眨眼便被拖入暗無天日的深淵。他忍不住會想,若衛思寧真的死在北疆怎麽辦。曲昀要他忌多思,這樣的問題他隻敢在腦子裏過一過,再多想一點他就控製不住地胸悶。或者不是衛思寧,是自己呢,衛思寧要怎麽辦。喻旻強行扼斷思緒,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蒙住腦袋,又往衛思寧懷裏縮。好半晌,衛思寧聽見他的聲音從被子底下傳來,悶悶地:“假如…假如我回不了盛京,你要怎麽辦?”衛思寧反應了一下才弄明白他這句“回不了盛京”是什麽意思,胸口像是被尖刺戳了一般細細密密地一陣痛。這個問題他在盛京時想過,所以他想盡辦法也要阻止喻旻來北疆。反而到了北疆之後想得少了,他的阿旻是天生的戰神,盛京城喻小侯爺的光耀不及戰場上身披重甲的喻大帥萬分之一。他享受馳騁疆場,他愛這方土地。前二十年被囚在盛京城的希翼和渴望,他都找回了。像是回歸穹靈的雄鷹,他就是這片天的最強者,沒有天敵。衛思寧把下巴擱在他頭頂,聽著棉被底下傳來的呼吸聲。突然心酸難忍,他能問出這話來,說明在心裏已經想了多時了。衛思寧問:“你想要我怎麽做?”懷裏的身子僵了一瞬,聲音隔著被子傳上來,像是裹著一層不透氣的布,“娶妻是不可能的,你也不喜歡女子。找個貼心順意的人,陪著你。過幾年…就把我忘了吧。”衛思寧聽了個開頭就忍不住皺眉,聽到最後已然繃不住了。他伸手把人拽出來,一雙柳葉眼不加掩飾地蓄滿怒氣。他不料這人竟存著這樣的心思,下意識就想教訓。他挑起喻旻的下巴。強怕他看著自己,入眼便見喻旻唇下一排泛白的齒印。“……”衛思寧愣怔著,下一瞬便把人粗暴地按進懷裏,狠聲威脅道:“…你若再說這種屁話,我就…”喻旻被大掌製住後腦,緊緊地貼在衛思寧胸前,險些換不出來氣。不知為何也固執起來,強行抬了半個頭,看著衛思寧道:“你若聽我的,我便高興。你想讓我死了也……”“閉嘴!”衛思寧忍無可忍地嗬斥,恨不得縫上他這張糟心的嘴。衛思寧深吸了口氣,閉眼求他:“給我閉嘴吧。”衛思寧抱著他半晌沒有動,他甚少這樣惹衛思寧,衛思寧也幾乎不跟他發火生氣。今日不知怎麽了他就是想要刻意招他,招完之後又後悔,乖乖待著也半晌沒動。久到他以為衛思寧已經睡著了,突聽頭頂一聲質問:“你方才說的是真心話嗎?”喻旻又是一僵,時間比上次長得多。衛思寧冷笑一聲,繼續問:“跟我玩心眼?”被戳穿的喻旻覺得難堪又窘迫,悄悄漲紅了臉,徒勞掙紮道:“我…”“有一百種方式可以達到目的,”衛思寧打斷他,“你偏偏選我最不喜歡的一種。我是不是同你講過,想要什麽就說。過了這麽久,你還是不願把自己托付給我。信我就這麽難麽?”說到最後語氣裏已經挾上一絲失望。喻旻聽這話越說越不對,從他懷裏掙開,望著衛思寧急急辯駁道:“我沒有。”衛思寧盯著他,冷著臉問道:“沒有什麽?”“沒有不信你。”衛思寧點頭,“那就是承認同我耍心眼兒了。”喻旻:“……”衛思寧臉色稍霽,撫上他的臉,“想試探我?”喻旻搖頭,“你為那些話生氣,我很開心,想多開心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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