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兩端正好有兩個大致相對的缺口,風呼呼地對堂吹。東邊有個極大的穿山而過的大洞穴,外界的風呼呼地往裏灌,通過洞**掠過整個柔然營地。正好將濃白的有毒障氣堵在西麵一角,半分都進不得。此刻太陽初升,陽光竟穿過千峰萬嶺,第一時間照進這塊稀疏林地。光束攜裹碎粒塵埃,排著隊打在灰白的營帳上。“老東西挺會選地方。”林悅拉下麵巾,趴俯在一處凹地裏。在環境惡劣的樹林裏急行軍一夜,所有人都是一臉疲色。楊雲在他身側兩步距離,安靜地靠在一堆長滿青苔的斷木上,目視前方,伺機而動。林間濕氣大,貼身的衣物被沾染地濕漉漉的,寒冷的鎧甲罩在外麵更是雪上加霜。繞是初夏的氣候,也凍得人不由地哆嗦。大約等了半炷香,林悅趴得手腳發麻。凝結的水汽在鐵甲上匯聚成滴,稍微一動就順著鐵甲灌進衣服裏。他打了一個寒顫,企圖找楊雲搭話聊天緩緩神。他往楊雲那邊看過去,對上一張麵無表情比身上鎧甲還冷的側臉,緊接著就打了一個更大的寒顫。前一刻生出的聊天熱情瞬間就被澆滅了一半。林悅蹬了蹬發麻的腿,歎氣道:“你說你年紀又不大,怎麽整日一副看破紅塵的冷臉,你那臉緊繃著不會累嗎。”楊雲微微側過頭,確定林悅是在跟他說話,表情甚至都沒動分毫,無甚波瀾地回了一句:“不累。”“……行吧。”林悅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趴著,開始沒話找話,“等咱們打退了柔然你可就是有戰功的人了,你們老楊家後繼有人。”“嗯。”林悅又說:“往後想留在北疆還是回盛京城去領個職?”“都行。”林悅仰著頭望天,伸手去接葉片上搖搖欲墜的水珠,感歎地說:“北疆挺好的吧,這山這水可比盛京城有意思多了。”楊雲隨手也摘了一片樹葉,握在手心涼浸浸的,回應道:“嗯。”“……”林悅此刻十分悔恨,跟著他的為什麽不是周一辛。並且再次問了自己一個千古謎題:為什麽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楊雲和跳脫活潑加話癆的周一辛會十年如一日地維持友誼。周一辛不會想打他嗎?他們不會想要互毆嗎?林悅很費解。他放棄了楊雲聊天解悶的想法,很是痛心疾首地說:“你這麽不愛說話,將來赤羽軍交到你手裏可怎麽辦。”“……”楊雲萬年不變的表情終於有了輕微裂縫,但依然看不出他的表情要怎麽歸類,他側過身子,問:“交給我?”林悅猛地一巴掌拍上自己腦門,暗暗咬唇道:“要完……說漏嘴了。”楊雲探尋的目光直直看著他,“將軍?”林悅搓了把臉,應付道:“假如,我說假如……”楊雲無甚情緒地“哦”了一聲,緩緩坐回原位,目光再次移回前方的柔然營地。林悅輕輕籲出一口氣,這下也不敢找人瞎聊了。下一瞬,一聲爆破響在林子低空。※※※※※※※※※※※※※※※※※※※※感謝觀閱。第79章 生故林悅一個激靈坐起,原本掛在背上的神臂弓已經持在手中,眼中精光乍現,仿佛剛剛萎靡的模樣隻是張麵具。他朝後打了一個整軍的手勢,“幹活兒了!”柔然營地是個絕佳的匿身之所,但並非易守難攻之地。恰恰相反,由於營地所在地形開闊,四壁合圍,逃生之路窄而險,倒是個打圍殺戰的好地頭。喻旻精於此道,令林悅守住西麵唯一的撤退大路。南北兩側的山崖缺口離地有三四丈高,柔然軍不會作為首選撤退路線。喻旻所率部作為圍殺主力,此刻已經放出鳴哨,徑直攻了進去。清晨人畜剛醒,營帳前的火堆上甚至還溫著羊奶茶和烤餅,咕咚咕咚的聲響下一刻便被鐵騎廝叫掩蓋。赤羽軍的戰馬和柔然孤狼軍的馬算是同宗同源,極其好戰,見了刀光興奮不已,一時間竟然蓋過了士兵的喊殺聲。————林悅蹲在壕渠裏算著時間,距離鳴哨傳來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林子裏傳出的動靜越來越大,卻不見一個柔然軍逃竄出來。他有些著急,但支援的信號未放出,他隻能原地待命。林悅拄著神臂弓又等了半盞茶,倒是聽到柔然軍的戰鼓擂了一輪,他心下一緊,越想越心慌,“不成,咱們得過去。”楊雲立刻說:“若此刻暴露行蹤敵軍必設法從南北兩麵突圍,豈不功虧一簣。”林悅強製冷靜下來,慢慢分析說:“這都一個多時辰了,柔然軍一個沒撤,我擔心大帥不順利。”楊雲搖頭道:“若不敵也該有支援信號。”他想了想,“孤狼軍軍風彪悍,必不會輕易撤退。”林悅把弓掛回背上,往樹幹上一靠,“再等半個時辰,要是……”“來了!”停在高處的斥候驚呼。林悅楊雲兩人瞬間縱身躥出去,林悅沒穿重甲,身手輕靈,眨眼就上了一棵大樹。楊雲趴在地上聽了片刻,抬頭朝樹上說:“騎了馬。”林悅奇道:“ 還能有馬騎,看來大帥的確不算順利。”林悅朝前望了一眼,隱約看到林中樹枝攢動,看方向正是朝這邊來。林悅:“都上馬,弓箭手上前陣!給我……誒?等等!”他蹬了兩腿,又往上爬了丈餘,伸著脖子瞪圓了眼睛:“這是咱們的人啊!”他生怕有詐,又仔仔細細屏氣凝神看了片刻。對方行軍速度極快,喻字帥旗在樹影間時隱時現。他緊緊追著瞧,旗子下頭拎著長劍騎著烏狸的不是喻旻又是誰!林悅預感到了什麽,忍不住爆了句粗,“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