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炳周身一凜,兩目如箭,“可聽清說的是什麽?”那人回憶了一下,有些含糊道:“說什麽東西要抓緊,時間不多——大致就這麽個意思。”行跡詭異,說柔然話,幾乎坐實了幾人並非尋常商人。還沒來得及抓捕細查,突然接到喻大帥要暫離武川的信,郭炳隻能匆匆趕回。臨走時囑咐抓住人直接就近送去都護府。——昨晚的攀談中劉竟的表現出來的遠見和想法都不俗,喻旻樂意跟他聊。兩人來回合計,把昨晚的猜測同這封信連起來一琢磨,覺得事情或許真就湊巧,真相也許八九不離十。如此一想,郭炳送來的幾個人就要好好審一審了。知道柔然利用沙匪調虎離山,在互市中有所圖謀還遠不夠。衛思寧放下手中茶盞,抬手在喻旻肩上一按,說:“我去吧。”“你何時做過審問的事,”喻旻皺眉道:“又不是什麽幹淨活。”肩上的力道絲毫不減,喻旻無聲看了衛思寧一眼,轉頭朝劉竟說:“有勞劉將軍安排,我隨後就來。”劉竟點頭,出門前忍不住往後瞟了一眼,看到喻大帥滿臉不樂意地拍掉禹王殿下的手。劉竟狠甩下腦袋,倒吸著涼氣走了。衛思寧手背被打得通紅,卻像沒知覺似的,將手伸到喻旻麵前,似笑非笑地說:“大帥人前施暴,劉將軍可看見了。”話是這樣說,但言語間不惱也不委屈,無端還有些甜膩的炫誇。聽在人耳裏仿佛說的是另一句:“大帥親我了,讓人看見了。”喻旻無語了半晌,衛思寧舉著爪子的模樣就像隻憨憨的大狗,忍不住在頭上揉了兩把。衛思寧趁機半倚進喻旻懷裏,討好道:“讓我去吧,沒做過是另一回事,我肯定能做好。”喻旻聞著他發間的皂香,有些迷瞪,過了一會才說:“這麽想去。”衛思寧側頭吻了吻他臉頰,沒有搭話。喻旻:“去吧,有事就同劉竟商量著。”“好。”衛思寧雙唇微啟,在喻旻麵頰上逐一點過,行至耳際舔了舔軟糯的耳垂,這才意猶未盡地起身,“我去了,若身體乏就再去睡會。”衛思寧今日穿了件深色勁裝,氣質比往日更加內斂幾分,劍眉斜飛入鬢,沉下眸時麵若冰霜,倒是能唬住人。“殿下。”喻旻突然叫住他。衛思寧頓步回頭看他,不明所以。勺子在粥碗裏攪了攪,喻旻看向晨曦中周身浴光的人,輕歎說:“殿下,你心思不該這麽重。”衛思寧愣怔了。喻旻看著他,“下次就直白地告訴我,‘這件事我替你做,因為我擔心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小心翼翼。”喻旻搖了搖頭,“我不願意那樣。”第108章 破宅都護府沒有專設大牢,劉竟直接把人丟到地下庫房,讓人從郡衙門借了幾樣鎮場子的刑具擺著,挺像審訊那麽回事。五個人已經全部清醒,不知是地下寒冷,還是麵前的刑具陰森,幾人齊齊打著顫。衛思寧使了個眼色,餘飛會意,上前拎起一人,“刺啦”一聲撕開胸前衣服。那人被綁著四肢,還是不安分地掙紮,想掩住胸口。衛思寧墨似的瞳仁釘在那人胸前——那裏刺著一顆狼首。劉竟蹲**,伸手在文身處搓了搓,嗤得一聲樂了,“柔然兵。”這就表明之前的猜測沒錯。他們先一步占了主動權,要挖剩下的東西就容易得多。兩個接近晌午才從地下庫房出來,臉色都不太好。熾烈的太陽打在頭上,令人有些目眩,衛思寧捏了捏眉骨,聲音有些發沉:“餘下的事有勞劉將軍處理。”劉竟點了點頭,轉身回了庫房。——審訊的過程很順利,衛思寧回到屋,立在門邊脫外袍。喻旻還坐在桌邊,像早晨出門時那樣看著他。衛思寧頓了頓,把脫下的外衫團了團丟了,邊道:“衣服上有血氣,怕熏著你。”喻旻挽唇輕笑,打趣說:“你可小點聲,讓人聽到得笑掉大牙。”兩人的默契是經年累月養成的,有些分歧和矛盾隻需說出來,自然而然就有人努力去消弭。不需要過多的說理和爭吵。喻旻心下一寬,放下書倒了杯茶給衛思寧,問起正事,“如何?”“有些麻煩。”衛思寧咽了茶,“你不是一直讓韓將軍暗中調查柔然開的那些礦的用處麽。”“怎麽說?”之前他們發現柔然近幾年所費鐵礦巨甚,韓子聞將軍猜測是在研製某種重型武器。喻旻到北疆之後一麵注意前線戰場,一麵托韓子聞暗中查探,所獲十分有限,僅僅查到柔然加大兵械囤積。大戰在即,囤積軍械是再尋常不過的舉動了。衛思寧將幾個柔然兵的話掐頭去尾,撿著重要的複述了一遍。“火硝石?”喻旻略微回憶了一下,這東西破綻多殺傷力弱,他險些都要記不起來了。衛思寧思忖說:“恐怕跟我們之前見到的已經不是一個東西了。柔然人說他們在嶺下互市忙了七日夜,也隻埋下兩個火硝石。”喻旻站起身,當機立斷道:“先挖出來看看,叫上林悅和晏陽,立刻就去。”——柔然人精打細算,利用沙匪引開都護府視線,想對大衍邊地互市下手。柔然人清楚邊地互市對大衍來說意味著什麽。從某種程度上說,互市是大衍牽製東原各部的籌碼。互市繁榮無事,天下太平,一旦互市被毀,不光邊地駐軍的壓力倍增,恐怕會直接動搖朝本。隻是對互市下手雖一本萬利,卻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以伽來吙的遠謀深慮不會這樣莽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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