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頓,德崇卻話鋒一轉:“聽聞你昨日許了宇文士傑一個萬戶侯?!”南宮霽一驚,肚中自惱恨那多嘴傳話之人,麵上卻不敢表露,隻得道:“不過是一時戲言。”德崇道:“你讀了這許多聖賢書,卻不知君無戲言麽?”南宮霽麵色漲紅,吞吐道:“是他說要去邊關帶兵,平服四夷,才有此話。隻是我想此事是絕無可能,到底也隻是玩笑罷了。”德崇聞此,也隻得歎他少不更事,心道這些時日讓他習政,看來卻是無甚收效!照此看來,還須對他再加鞭策才是。作者有話要說:鋪墊鋪墊。。。第7章 選妃傍晚,夕陽欲下不下,地下的磚石上還殘留著烈日烘烤的熱度。南宮霽由臨福殿出來,猶顯沮喪,偏是回到嵩明軒,又聞母親派人傳話,令他往福淵殿用晚膳!想來到時還須強作笑顏,未免為難,然而母命不可違,也隻得前往。一腳方踏進福淵殿,迎麵便撲來一團火紅!急忙接住,再細看卻是個紅緞子胡亂裹成的繡球般的物什。耳邊隨即飄來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悅耳,不用猜,也知是他那個刁蠻任性的妹妹南宮璧月---整個王府除了這方至髫年的小郡主,再無人敢這般胡鬧!掂著手中的“繡球”,南宮霽無奈道:“璧月,你這繡球拋到我這兒,可是不作數的!改天還是請示爹爹,命全成都府的青年才俊齊聚宮門下搶你的繡球,方能為你覓得佳婿。。。”言未落,那個鵝黃色的小身影已躍至跟前,一把搶走他手中的繡球,嬉笑道:“我才不出嫁,我還小呢,要成親的是大哥你!”說著,拽著他的衣襟便往裏拖,口中嚷道:“大哥來了,娘娘快與吾等看畫像罷。”李夫人正在內堂與杜氏、胡氏說著話,壁月已拉著南宮霽跌跌撞撞闖進來了。杜氏見狀低聲斥道:“璧月,不可胡鬧!”南宮璧月任性刁蠻,少人能管,就算德崇有時亦拿她無可奈何,隻生母杜氏卻還能讓她存幾分畏懼。當下受了訓斥,璧月也隻得悻悻放開攥著大哥衣襟的手,垂眸盯著手中的紅球,小聲嘀咕:“大哥走得慢,我便去催他一下,隻怕娘娘等急了。”說著,偷偷抬起那雙滿含委屈的眸子望向李夫人。李夫人平日裏最是疼她,此刻自也順她話道:“璧月說得對,此皆怪你大哥,明明早就下學了,卻拖到天黑才來,璧月應當替我去催。”璧月聞之,方才熄下去的氣焰即刻便又升騰起,轉臉瞪向南宮霽。南宮霽苦笑:“孩兒並非有意拖延,而是下學後教爹爹召去了,出來時天色已暗。”李夫人道:“大王召你,多半是因你讀書習政有怠,遂對你加以鞭策。”南宮霽忙道:“並非如此,是爹爹問了他事,所以說得久了些。”已然被母親戳中痛處,南宮霽卻還怕在幼妹跟前丟了臉麵,遂隨口編句謊話加以搪塞。李夫人雖還狐疑,好在胡、杜二人及時替他說情,加之時辰也著實不早,李夫人一時便也無心再對他加苛責,隻語重心長叮囑道:“你讀書習政定要用功,千萬莫負你爹爹一番苦心。”繼而便命傳膳。胡、杜二人自也留下陪宴,此外還有璧月與她昨日才進府的玩伴宇文柔素!南宮霽見那女孩兒還是一如既往的嫻靜,璧月不喚她便一人邊上默默侍立,偶爾抬眸衝人恬淡一笑。晚膳畢,撤了席,眾人坐回原位。李夫人命人取來一個錦匣,璧月見到此物便即刻伸長了脖子向前張望,企盼的眼神令南宮霽也不禁好奇這盒中究竟是何珍奇!而杜、胡二人卻似已心知肚明,皆是滿眼含笑望向南宮霽。李夫人命將匣子呈上給南宮霽,道:“今日叫你來,是有事要說。你當下也到了當婚的年紀,常理說來,這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你不得!然你爹爹與我皆以為你性情執拗,若是此事全由大人做主,卻怕不如你意,由是,倒不如由你自己也做幾分主,日後尚少些反悔。這兩日我與胡娘子、杜娘子從參選的適齡女孩兒中挑了些德才品貌兼備的,這匣中便是入選者的畫像,你且從中挑出幾個合意的。再有幾日便是仲秋,我召她們入宮遊園觀燈,你可與她們一見,或於言行中還能再見些區分,據此再做論斷。”南宮霽接過盒子,心中卻有些不知滋味。母親的話,意已了然,他所能做的主全限於此盒中,而即使他從中選出合意的女子,終也未必能成眷屬,原是大人“論斷”如何,才最緊要。隻再反思去,母親的話又並非不在理,婚姻大事,世上有幾人可自做主?道理誠是如此,隻南宮霽心中,始終有些不甘:不甘心天下之大,他的儲妃卻隻能出自一尺見方的小匣中;不甘心與子一麵,便要攜子共老;不甘心父母一言,便要拋卻心頭所愛!說來王侯公子,多是情竇早開,譬如南宮霽,縱然飽讀聖賢書,然長在婦人環伺、美姬繞身的宮中,見慣雪月風花,自有時難抵誘惑,偶沾些雨露也是常事,但凡一經而過,便也罷了。隻偏生這南宮小殿下還是個癡情人,原是無傷大雅一段風月,卻不知怎的還釀就一段苦情(坑)事!說來此事,尚有些話長。南宮霽曆來常到叔父榮安侯南宮德昌宅中走動飲宴,一來二去竟瞧上了德昌府中一舞伎,此女生得柳腰蓮臉,燕姿花貌,生將個情竇初開的小殿下迷得神魂顛倒。南宮霽於是懇求叔父將此女相贈,孰料德昌卻不敢應,倒不是他氣量小,而是心知殿下年少,不宜沉湎女色,況且此女出身青樓,身份也是大大不妥,因而婉言拒之。本以為事到此便罷了,孰料德昌夫人於氏聽聞後,為討世子歡心,竟擅作主張,將那女子送進了宮!德昌事後聞之,震怒下雖厲斥了夫人,卻已於事無補。此女入宮後,以侍婢身份伴在小殿下身側,日日纏綿,兩廂歡愛,日子倒也過得極得意。隻可惜這世上到底無不透風之牆:半月後,事便傳到了李夫人耳中。當聽聞兒子所收之人竟是青樓女子時,一慣溫淑的李氏也不禁大怒,不顧兒子哀求,將此女趕出宮去,為免後患,又命將其遠嫁了事。此不過半年前之事,南宮霽一直耿耿於懷。李夫人心知此,思忖來,若這樁婚事全憑父母之命,恐他不情願,到時夫婦不睦,總也是添擾,因此才與德崇商量,便讓他自做三分主,好令他順從些。南宮霽雖然心存不甘,然父母之命,到底不敢違!回到嵩明軒後,連夜選出七八張畫像,第二日便命人交去複命。時日如梭,一轉眼便到了仲秋。李夫人早早傳命下去,當日將至後苑賞花遊園。王宮後苑雖稱不得廣闊,然亭台樓閣相映、綠水成趣、花木湊興,也算得個賞花觀景的好去處。李夫人攜世子與宮人一行先至歇蘭閣,此處早已恭候著數名妙齡女子,便是上回選出的那些,加上李夫人後加進的兩人,湊成十美,召入宮中,待作複選。李夫人當下一一問了各人年紀、家世等等,便賜下簪花。一時十人分立兩側,皆是桃花粉麵,窈窕不失端莊。李夫人看去甚歡喜,道:“今日適逢佳節,遊園賞花,汝等不必過多拘謹,便隨我去轉轉吧。”眾人自然從命。苑中桂花正好,香氣馥鬱,極為怡神。行至留香閣,李夫人便有些乏倦了,遂命眾人自行賞玩,自己則進到閣中歇息。南宮霽正欲追隨母親進去閣中,卻被胡、杜二娘子攔住,笑道:“殿下不去賞花,卻跟著吾等老婦作甚?”南宮霽無奈,隻得與眾人一道繼續前行。李夫人不在,一幹少女便少了拘束,逐漸四散開,向著喜歡的地方去了。留香閣向後不遠,有一“攬菊亭”,因四周遍植菊花而得名。可惜現下早菊也才含苞,賞花恐不是時候,隻乘個涼歇個腳,倒不失為一好去處。南宮霽緩步踱向亭中,原以為菊花未至花期,此等僻靜處應少有人至,卻不想還是有人捷足先登!近看那碧色身影背對自己而立,婷婷婀娜,南宮霽心知應是那些女孩子中的一個,正猶豫著是上前還是離去,卻忽聞她似正自語,細聽是:“花前思不語,月下伴愁眠。”南宮霽不禁暗自一嗤,且不說這詞句通不通,便說眼前,何來花月?可見其人實是矯揉!便有心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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