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星河感到了愛貓就在身邊,猙獰的神色也漸漸隱去,他喘了幾口粗氣,這才慢慢說道,“把藥給我喝吧,你們有什麽氣就往我身上撒,莫要動這貓兒。” “您可多心了,我們隻是奉命行事,對您可一點氣也不敢有,那麽便請您服藥吧。” 吳爺等的就是這句話,他趕緊將手中的藥瓶送到了越星河嘴邊,對方也是說話算話,當即便仰頭一飲而盡。 看見越星河喝了藥,金龍衛們也隨即鬆開了手,還順勢一把拉掉了他的蒙眼布。 不得不說,吳爺的藥還真管用。 越星河先還能跪著,可沒一會兒便軟軟地倒了下去,隻不過他那雙碧眼依舊微微的睜著,神識尚未完全消失。 大黃貓看見主人倒了下來,也或是心有靈犀,徑自走到了越星河的頭邊伸出舌頭使勁舔起了對方的臉鼻。 吳爺跪下來把了把越星河的脈,確信對方已經無力動彈之後,這才叫金龍衛可以打開鐐銬了。 隻是那貓兒極為依戀與它相依為命的越星河,一直繞在越星河身邊喵喵直叫,那哀怨的聲音聽上去可真是有些淒慘。 越星河似乎是沒法再發出聲音,許十三隻看到對方的唇微微動了動,然後那雙碧眼突然轉動著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吳爺順著越星河的目光望去,見是一直躲在門外的許十三,對他說道,“十三,把這貓兒擰開,好好養著。”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吳爺似乎也是不想那貓兒看到主人遭罪,這才這麽吩咐。 許十三的心裏早就是同情心泛濫,聽見吳爺這樣說,他立即進去將大黃貓抱進了懷裏,撫摸安慰著這個通人性的小生命。 一直到刑房的門關閉起來,越星河那雙碧色的眼都盯著許十三,盯著許十三懷裏那隻貓,似乎此時此刻加諸於他身上的刑罰已經變得絲毫不重要,更與他無關。 第 10 章 被許十三抱在懷裏的大黃貓一直掙紮著想竄回刑房去瞅瞅自己的主人,可是許十三知道若這小家夥真的再跑進去,說不定就被那些金龍衛隨便踩死了。 “大黃貓你別叫,哥哥給你好吃的。” 許十三一手抱著小貓,一手把桌上吳爺下酒時沒吃完的一盤炸小魚拿了過來,慢慢喂到了對方嘴裏。 那貓兒或許也是沒吃過這樣的好東西,當即就捧著爪子吧嗒吧嗒吃起了東西,也沒再吵鬧著想跑開了。 也不知那個叫越星河的人怎麽樣了,許十三撫摸著大黃貓絨絨的毛發,想到對方之前的慘狀,心中也不由歎息了一聲。 原來那人已經在這裏被關了十三年了嗎,幾乎和自己在風華穀的時間差不多長了。許十三暗自想到。 隻不過許十三乃是孤兒,自幼便被收留進穀,雖然平日多是做些灑掃的小事,可總算也是自由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吳爺才從刑房裏出來,而那幾名金龍衛在告辭之後,也暫時離開了這裏。 “媽的,累死老子了。”吳爺一屁股坐了下來,看見那隻大黃貓在吃自己的下酒菜,眉間一皺便揮手把對方趕下了桌子。 他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一口幹掉。 許十三看那貓兒蹲在冰冷的地上仰望著那盤小魚兒委實可憐,又將對方抱了起來,輕輕撫摸安慰。 看見吳爺總算是歇了一口氣,許十三這才問道,“吳爺,沒事吧?” 吳爺冷冷淡淡地看了許十三一眼,似乎方才拿下越星河那一番事兒還沒讓他完全放鬆下來。 “沒事了,人終於給綁匣床上了,十天後再解開。明兒起,你除了要給甲監三的喂飯之外,或許還得給甲監一這位喂飯。” 許十三微微一愣,心裏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麽滋味,說害怕吧,他心裏還真有點,說同情吧,他也知道自己不該。 吳爺不是說了嗎,甲監一這位可算是罪有應得的,雖然自己也不知對方到底犯了什麽事會被一關十三年。 “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點歇息吧。”吳爺打了個哈欠,開始慢慢脫起了自己的外衣。 許十三低頭看了眼自己懷裏這隻大黃貓,不由問道,“那這貓兒怎麽辦呢?” “怎麽辦?先養著唄!”吳爺重重地哼了一聲,隨即又歎息了起來,“不過說起來,今天還好有這貓兒,不然還不知會鬧成什麽樣呢。真沒想到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居然會這麽憐惜一隻貓……” 你的主人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許十三揉了揉貓兒的腦袋,滿肚子的疑惑。 第二天一大早,許十三剛一起床就發現吳爺已經不在了,按理說,對方平時都會叫醒自己一起的。 他起身洗漱了一下,回頭看見昨天那隻大黃貓正蹲在桌上偷吃著吳爺那盤小魚兒。 “喂,我的小祖宗可別都吃光了,小心吳爺回來打你!”許十三哎喲了一聲,急忙抱開了大黃貓,把那盤小魚兒放到了抽屜裏。 他回頭找來一些米飯和了沒吃完的鹵肉倒進一個小碗裏然後這才放手讓大黃貓去吃。 便在他忙著喂貓的檔口,吳爺已經回來了。 “十三,你起來的正好,趕緊把櫃子中間那格的老山參拿出來熬上,一會兒中午的時候好給甲監一的喝。” 說完話,吳爺又轉身出去了,而這時許十三聽到邢房那邊傳來了越星河幾聲憤怒的叫罵,但很快這叫罵聲就消失了,隻剩下間或的幾聲呻吟。 熬上了藥,許十三沒忘了自己另一個任務——照顧甲監三的飲食。 他將甲監三的犯人要喝的藥和稀粥在另一個個爐子上溫了,這才分別裝進藥壺和飯碗裏用食盒盛了過去。 反正對方現在終於肯自己吃喝了,許十三隻覺得肩上的擔子也輕了許多。 打開了甲監三的囚室,犯人也早就醒了過來。 許十三瞅著吳爺沒跟過來,想必是在刑房那邊忙甲監一的事情。 “手腳還磨得厲害嗎?” 許十三仔細查看了一下自己給甲監三犯人做的鐐托,很是滿意。 甲監三的犯人笑著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也些微有了些紅潤之色。 “來,還是先吃藥喝粥吧。” 許十三怕對方餓了又或是渴了,急忙把食盒裏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甲監三的犯人順從的張開了嘴,許十三也樂得一勺一勺地將自己悄悄加了些肉末精鹽的稀粥喂給對方吃。 吃了幾天沒滋沒味的白粥,今天吃到這有滋有味的肉粥,甲監三的犯人也少了幾分矜持,大口大口地吃得很痛快。 許十三看對方這副貪婪的樣子,嘴邊也不由多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好吃嗎?” “嗯。”甲監三的犯人向來言簡意賅,他看了眼許十三,再又吞下一大勺肉粥後點了點頭。 突然許十三發現對方渾身似乎微微一僵,口中溢出了一聲呻吟,雙眼也閉了起來,隻有那副柔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撲扇著。 這是怎麽了?難道犯病了?!許十三嚇了一跳,一下就站了起來。 等他站起身之後,這才聽到了一陣淅瀝瀝的放水聲,再看對方臉上那漸漸變得有些難堪的表情,隨即知曉了一切。 “要不要我把你解下來方便?” 甲監三的犯人放完了體內水分之後,頓時輕鬆了許多,他感激許十三的好心,可是卻也不想過多拖累對方。 “不必了,這麽多天我也習慣了。” “噢……”許十三這又撓著頭坐了回去,他喂完了肉粥,又將藥壺拿了過來。 接連被灌了這麽多天的藥水,甲監三的犯人似乎是厭倦了那個令人作嘔的苦味,當即便有些抗拒地想要扭開頭。 許十三看見對方這副樣子,可不幹了,要是沒灌完藥吳爺肯定會罵得他狗血淋頭的,而且他昨天才看到越星河那樣的人物都被狠狠上刑了,要是眼前這個虛弱憔悴的男子才做反抗,說不定還會討來更為厲害的折磨呢。 “這可不行啊,你必須得喝藥。吳爺說了,你身子骨弱,不用藥你會在這裏病死的。” 可許十三到底是許十三,他是不願意對人動粗的,不然他和吳爺就沒分別了。 “病死在這裏有什麽不好呢?”甲監三的犯人淒然一笑,幹脆閉起了眼。 “呃,你年紀輕輕的,人又這麽好看,幹嘛總想著死呢!” 許十三找不出什麽安慰對方的話,搜腸刮肚的就隻把自己覺得對方好看這一點吐了出來。 “我活著實在是太累了。”甲監三的犯人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來,許十三急忙扶起了對方的身子,替他使勁順氣。 “誰不累啊,我天天一早就起來,給你們倒屎倒尿洗東西,伺候吳爺,現在還要養隻小貓兒,我也累啊。你雖然不自由好歹也隻是躺著,吳爺都說啦,你在這裏關不久的,上麵的人隻是送你來磨磨性子而已……” 大嘴巴許十三意識到自己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去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他看見甲監三的犯人猛地睜開了雙眼,然後那雙如潭水一般幽深清澈的眼裏竟燃起了滔天的憤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磨我的性子?!磨我的性子!霍朗,你還有絲毫把我當兄弟看嗎?!你這是把我當個畜生那麽收拾啊!” 大概是甲監三的犯人太激動,他說完這番話之後便咳嗽不止,到最後更是一口烏血噴在了不知所措的許十三臉上,嚇得許十三大喊大叫。 “吳爺,不好啦!死人啦!死人啦!” 第 11 章 吳爺這頭還在小心地候著金龍衛給已經綁上匣床的越星河用刑,那頭便聽到了許十三的大喊大叫。 他辨出聲音是從甲監三傳出來的,立即便飛身奔了過去。 “怎麽了?!”吳爺厲聲喝問道,他看到甲監三的犯人身子微微地抽搐著,嘴裏不斷溢出烏黑的血水。 許十三此時已是嚇得丟了半條命,他急忙說道,“吳爺,他突然就吐起血來了,我也不知為什麽!您快救救他吧!” 說這話絕不是許十三怕人死了自己無法交代,而是他真心同情對方,不希望這個可憐的犯人再受更多的罪。 可這種話還用他交待嗎?能被關到甲監的人誰不是上麵千叮萬囑要好好看顧的,雖然囚禁是囚禁,懲罰是懲罰,可絕不能讓犯人出事才是真。 吳爺趕緊叫許十三解開了甲監三犯人手足上的鐐銬,然後將他扶起來,一手抵在了他的背心處,將內力緩緩送入對方體內。 “唔……”甲監三的犯人輕輕呻吟了一聲,又是一口血吐出,不過人倒是慢慢清醒了過來。 “十三,好好照顧他,我馬上去叫阿蒙他們下來。” 吳爺鬆了手,順勢將人交給了許十三,雖然犯人醒了,可對方這吐血的陣勢已不是自己能處理的,他隨即快步走出了監房,徑自去了與許十三住的石室內,拉動了隱蔽在暗格中傳遞循序的響鈴。 甲監三的犯人軟軟地倒在許十三的懷裏,嘴角綻開了一抹釋然的微笑。 許十三看他胸口都沾上了不少鮮血,急忙拿了帕子替對方擦掉,一邊擦,他一邊急得快掉出淚來。 “你可別嚇我啊!瞧你這病的,有什麽事總歸先養好身體再說啊!” “咳……咳……”甲監三的犯人咳嗽了幾聲,緩緩伸手抓住了許十三的手,“放心,我不會死。我不會死的……” 說完話,他的手猛然一垂,雙眼也是漸漸閉了起來。 許十三心裏咯噔一下,嘴角一癟就開始嚎啕大哭,他攥著甲監三犯人冰冷的手,就好像攥著這世上對自己來說最珍貴的東西。 很快,阿蒙就帶人從上麵下來了,與他同來的,除了老胡外,大多都是許十三不認識的人,想必也是上層幾房的管事之類的人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