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分得出我們?”夏天挑眉。這幾天他因為大傷初愈,天旻因為照顧蘇沐,兩個人幾乎同樣消瘦憔悴,而隻一眼,這個人就已經分出他們倆了? “嗬……”蘇沐苦笑,他要是連他的幫主都認不出來,他也就不用醒過來了,幹脆死個幹淨算了。“您的眼睛太輕佻了。”天旻十年心痛,斷不會有如此戲謔的眼神。 “啊?”夏天瞠目,還沒有如此說過他。 “嗬嗬……”天旻輕笑出聲。 “幫主?”蘇沐不是沒見過天旻笑,無論是豪放大笑還是低低沈笑,或是各種笑,蘇沐都見過,事實上,應天旻甚至是個常笑的人,但是像這種發自內心的輕鬆的笑,蘇沐沒有見過。 “好啊,你敢笑話我!”夏天可沒有客氣的,直接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應天旻也不躲,隻揉著夏天扇過的後腦勺繼續占口舌上的便宜,“就笑話你怎麽了?活該。” 看著這對兄弟的互動,有一股酸澀從心底漫了上來。這些年,不是早就知道天旻對天昊的感情了嗎?這些年,不是早就心痛的麻木了嗎?怎麽還這麽不爭氣呢?該為他們兩個人終於能彼此相屬而歡喜的不是嗎?蘇沐垂下眼簾,笑。 “喂,你幹嘛笑出這種表情?”出聲的是夏天。 “啊?”蘇沐還沒反應過來,夏天又叫喚上了,“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餓的。你還不趕緊去給他弄吃的?”夏天踹天旻。 “為什麽我去?”天旻不服,弄吃的差人弄不就好了? “難道還我去嗎?”夏天瞪眼,用眼神示意天旻趕緊滾蛋。 “……”天旻深吸一口氣,“行,我去。”誰讓他是他哥呢! 等天旻出去了,夏天才低聲笑了出來。早知道他這個弟弟這麽欠調教,他小時候才不會對他那麽溫柔處處讓著他呢,隻要端出哥哥的架勢來,狠狠罵一頓管教一頓就都老實了。 “我這個弟弟啊,你不用對他太客氣,該管教的時候就管教,他就欠人收拾他!”夏天對蘇沐道。 蘇沐愣了一下,這天旻的哥哥到底在和他說什麽啊? “蘇沐是吧?”夏天整了一下表情,突然沈穩下來。 “是,在下蘇沐。” “蘇沐,從今天起,我把天旻正式交給你了。我知道你疼他,你愛他,但該管教的時候也請你不要一味的放縱他,不然以他那個性子一定無法無天的鬧下去。也請你今後繼續疼他,愛他。”夏天一番話,把剛醒來腦子還不很清楚的蘇沐說的徹底混亂了。 “你……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你愛他。”夏天笑,“而他也會慢慢學習著如何愛你,但你得教他。他那個笨蛋什麽都不懂,自己是不成的。” “你……你們不是?”蘇沐徹底驚傻了。 “我們從前是兄弟,現在是兄弟,以後還是兄弟。”夏天覺得自己說的夠明白了,以蘇沐的智慧應該可以理解。 是夠明白了,蘇沐也理解了,卻怎麽也不敢相信。他終於理解了剛剛夏天的一番話意味著什麽,隻是他搖著頭,難以置信。淚,卻慢慢的漫了上來。 “別哭。”夏天伸手擋住了蘇沐的眼睛,“你該高興的。何況,你的淚應該流給天旻看的,而不是我。” 蘇沐咬著牙,好半晌,終於把淚忍了回去。“我該謝謝你嗎?”操著沙啞的嗓音,用通紅的眼睛看著夏天,蘇沐說出了一句調侃的話。 夏天挑眉輕笑,“你隻要叫我一聲哥就好了。” 兩個人同時笑出來,疏離陌生瞬間消失無形,就像兩個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見如故。 應天旻端著清粥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個相談甚歡的人,不由竟有一絲怒意。“你們在聊什麽,這麽開心?” “嘖嘖嘖,你把醋壇子打翻了端來的?”夏天調侃。 蘇沐卻突然沈默,一切來的太快,他還不敢相信。看著天旻,他怕這不過一夢,轉瞬幻滅。 天奈何39 天旻咬牙切齒,卻也不能把夏天怎麽樣,白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的端著粥碗坐到了床邊。夏天趕緊幫忙將蘇沐扶坐起來,但蘇沐實在是太虛弱了,怎麽都坐不住,總是夏天手才一放就又傾倒下去。無法,夏天隻好將人塞進了天旻懷裏,並幫忙調整了姿勢。天旻是單臂,當然沒辦法又扶著蘇沐又端碗,夏天就把蘇沐整個人窩進天旻胸口,腦袋正好放在天旻頸窩處,人也便勉強待住了。 “行了,你們慢慢聊吧,我睡一覺去。”夏天給兩個人擺弄好位置,拍拍手走人了。 “喂,你就不管了?這樣我怎麽喂他粥吃?”天旻還是第一次和蘇沐這麽親近,不由有些尷尬地喊已經走出好幾步去夏天。 “這我就不管了,那是你們的問題。以後你們日子還長著呢,總得學者習慣。”夏天頭都沒回,一語雙關的搖著手走人了。 至於後來單手不便的天旻和虛弱無法動彈的蘇沐到底怎麽喝的那碗粥,他就真的不知道了,雖然隻隔著一堵牆,但是誠然如他所說,他睡覺去了。這一覺,他夢見了小何子,夢見那個常常翹著下巴不可一世的小人兒以淚洗麵地問著他什麽時候回家?是啊,是該回家了! 又過了兩日,夏天向天旻提出了離開的要求。 天旻沒有攔他,隻是帶著夏天來到了應家祠堂。祠堂正中,擺著一把遠比一般刀粗重很多的大刀。 “外麵的刀你使不慣吧?這把刀你拿去,它本來就是你的。”應天旻手輕撫著刀背,語氣仍舊有一絲戀戀不舍,卻不是對這把刀,而是對使刀的人。 夏天一手拿起刀,一手輕撫著刀麵,無限懷念手裏的重量。終於還是忍不住,單手挽了個刀花,就在祠堂裏走了趟刀。就在天旻以為夏天收下了的時候,夏天卻輕輕將刀放了回去。“你留著吧!” “哥?這原本就是你的,而且我學的本也不是應家的外功,用不上的。”天旻不明白夏天為什麽拒絕,有些急切,就像夏天拒絕了他一樣。 “你不會不知道吧,這是應家傳承的寶刀,都是由前一任幫主傳給下一任幫主的。”夏天抓過天旻的手,一起放在了刀柄上。“現在,我把他正式傳給你了。” 這句話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夏天把天鷹幫正式交接給應天旻了,意味著天旻再不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篡位者,而是被應家接受的繼承人。從這一刻起,他腰杆筆挺、正大光明! “哥……” 夏天拍拍激動的小弟,準備離開。 “哥,你一定要走嗎?這裏才是你的家啊!”對於沈迷執著了十年的人,即使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手,那依戀、習慣離體之時,仍舊是鮮血淋漓的疼。太習慣自己是愛他的了,太習慣想著各種占有他的方式,突然要放開,又豈止是舍不得那麽簡單? 看著天旻脆弱的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表情,夏天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把天旻緊緊的攥進自己懷裏,夏天輕聲歎道,“天旻,我們是親兄弟,血濃於水的親兄弟,不管我在哪裏,不管我和誰在一起,這種血緣是斬不斷的,我們永遠是最親近的人。” “哥……”天旻的嗓音中已經有絲哽咽。 “你永遠是我的家人。”夏天拍拍懷裏這個似乎總也長不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