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是笑著的,心裏呢?與黃連相比,誰苦?第69章“公子……”白安端著一盆清水回來了,放到白赤宮的麵前,用布巾沾了水,輕輕為他擦幹淨臉,然後又道,“公子,您的頭發都亂了,我為您梳起來。”白赤宮沒有動,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白衣劍卿的絕命書上,那是白衣劍卿的血,這麽多字,一定流了很多血才寫成,如果他能償還這麽多血,是不是白衣劍卿就會出現在他前麵?拳越握越緊,不知不覺,指尖深深地刺入了掌心,沾了自己的血,他依著白衣劍卿的筆跡,一筆一筆地描繪,新鮮的血液覆蓋了原本已經變得紫黑的血跡,厚厚的一層。這是他第幾次描繪了?每描一筆,他就仿佛能體會到白衣劍卿當時的絕望,那種魚離開了水的窒息感將他緊緊包裹住,讓他痛斷肝腸,讓他不能呼吸。白安幫他梳好了頭發,默默地看著他的動作,不說話,也不阻止,顯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了,隻是在白赤宮快要把所有的字都描繪完的時候,他從懷裏掏出了金創藥和幹淨的布條。“公子,您別怪我多嘴,那個人……早已經不在了,您……”白赤宮突然瞪起眼,原本癡滯茫然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嚇得白安把話又縮回了肚子,好一會兒,才鼓足了勇氣,正要繼續勸白赤宮,這時窗外突然傳來隱約的呼喚。“劍……卿……劍卿……大哥……”白安聽得分明,怔了怔,眼前卻已經一花,白赤宮居然穿屋而去,等白安反應過來追出去,早已經不見了白赤宮的蹤影,連那聲隱約的呼喊,也沒有了。***白衣劍卿也住進了燕州城裏最好的客棧悅來居。白衣白發的他,極為惹人注目,對於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也不在意,偶爾對上一些過於放肆的目光,他抱以一抹寬容的微笑。燕州這個地方,接近西域,民風彪悍,民心淳樸,別人看他未必有什麽惡意,所以白衣劍卿也能坦然以對。他本就風姿瀟灑,這一笑更顯爽朗,那些人也就多半回以笑容,不再放肆地盯著他看了。但是出於對江湖中人的顧忌,他還是在進悅來居之前,買了一頂竹笠,掩住了自己了麵容。“客倌,您打尖還是住店?”“住店,開一間上房。”“上房一間,天字二號房。”夥計對著櫃台處吆喝一聲,“客倌您樓上請。”進了房,白衣劍卿隨手又扔給夥計一錠銀子,道:“你去清風樓買一壺好酒,幾個小菜,多餘的銀子算打賞你的。”一般客棧自然提供飯菜,隻是味道上不盡如人意,白衣劍卿自是不願意委屈了自己,前半生他已是虧了,往後三十年,該享受的,他就要享受。這也是他明知悅來居裏有江湖人,卻還要住進來的原因。夥計掂了掂銀子,足有四、五兩重,估摸著能剩下七、八錢銀子,他頓時樂得眉開眼笑,連連彎腰道:“客倌您稍候片刻,小的立刻就為您把酒菜辦來。”夥計屁顛屁顛地走了,白衣劍卿環顧房間,家具很一般,但收拾得還算清爽,邊陲之地,不能跟富庶的中原比較,這樣的上房已經算不錯了。盆架上有準備好的清水,他用水撲麵,將一路的風塵洗去,頓覺神清氣爽了許多。走過去推開窗戶,一輪夕陽映入眼簾,夕陽下,燕山頂上一片白皚,顯得極為壯觀。夕陽無限好,何惜近黃昏,縱使餘暉盡,明日複又還。他對著夕陽伸出手,讓最後一縷餘暉落在自己的手心裏,然後緊緊握住。晚霞之下,一排雲雁時隱時現,他不由自主露出一抹輕淺笑意,那些雲雁,自由自在地飛翔著,它們南來北往,定然是見著天下的美景,留戀不去。沒有多會兒,那夥計就拎著清風樓的食盒回來了。白衣劍卿坐下來,先嚐了一口酒,點點頭,與當年的味道一般無二,難怪清風樓經營二十餘年,仍然是燕州最好的酒樓。剛放下酒杯,猛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第70章“劍卿大哥……劍卿大哥……我知道你在裏麵,快開門……”“小玉?”他怔了一下,搖頭苦笑,這丫頭還是追來了。起身開門,溫小玉滿臉的焦急,在見到白衣劍卿之後,頓時緩解下來。“劍卿大哥……你在吃飯?”她一眼看到了桌上的酒菜,俏紅紅的臉蛋露出討好的笑容,“我肚子好餓哦,劍卿大哥我們一起吃飯吧。”白衣劍卿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一記,仍是無奈地讓出房門,道:“進來吧,上官少俠,如果不介意,一起來喝一杯。”“那就叼擾了。”緊跟在溫小玉背後的上官渚,臉上變了幾回顏色,終還是帶著幾分尷尬,硬著頭皮走進來。“劍卿大哥,你好會享受啊,清風樓的‘天上瓊液’,還有爆炒羊肝,烤羊腿,都是清風樓最出名……”溫小玉在桌邊一坐下,就大呼小叫起來。白衣劍卿招呼夥計再添兩副碗筷,然後對著溫小玉笑道:“溫大小姐,這些東西你不知吃過多少回了,還像隻小饞貓似的,不怕上官少俠笑話你。”“死木頭,你敢笑話我?”溫小玉的眼睛盯在了上官渚的臉上。上官渚連連搖手,道:“不……不敢……”溫小玉滿意地對著白衣劍卿道:“看,他不敢笑話我的。”白衣劍卿笑道:“真是個笨丫頭……”所謂旁觀者清,他自然看出上官渚對溫小玉情意頗深,隻是嘴拙說不出,溫小玉又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雖然察覺不出上官渚的情意,但是隻看她讓上官渚跟在身邊,顯然多少也是有些好感的。“我哪裏笨啦……”溫小玉大發嬌嗔,嘴裏塞滿了食物,一隻手已經勾住白衣劍卿的胳膊,搖來晃去,就是不依。白衣劍卿被她晃得頭昏眼花,又見上官渚神色黯然,他連忙認錯道:“是是是,我說錯了,小玉你一點也不笨,不但不笨,而且聰明美麗,大叔我一進燕州,就聽人人口中都在念一首詩。”“什麽詩?”溫小玉好奇地問。“你放開我的手,規規矩矩坐好,我才說。”溫小玉趕緊放手,正襟微坐,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滿期望地盯在白衣劍卿臉上。“咳咳……”白衣劍卿清了清喉嚨,漫聲吟道,“燕州女兒正雙華,生得旺旺一枝花,引得狂蜂浪蝶來,一腳踹飛到爪哇……”“啊?這是什麽人亂嚼舌根,人家哪有這麽凶……”溫小玉哇哇大叫,叫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忍不住跺腳嗔怒道,“劍卿大哥,你取笑我?”“沒有,沒有……啊,上官少俠,你英姿挺拔,風度不凡,我敬你一杯。”白衣劍卿看溫小玉快要發飆的模樣,趕緊轉來話題。溫小玉的目光果然隨著白衣劍卿的話落到上官渚身上,卻見上官渚抿著唇角,臉上的肌肉微微抖動,分明正在忍笑,她不由大叫一聲:“死木頭,你果然在笑我。”對白衣劍卿她不敢動手,對上官渚她可就半點不客氣了,舉起粉拳就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