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詐死後再遇殉情未遂的魔尊 作者:夢裏長安躲雨人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郭不貳道:“帝都有什麽不敢來的——許是真病了吧。” 荀未殊彬彬有禮地道:“師妹說的是,但這幾年間,我們東山派來帝都多次,每一次醒林師兄都稱病,故此大家私底下有這樣的疑惑,且即使被迫來了,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還去逛樂坊,喝的昏天暗地,喏,就是前方那一家。 他們麵前是雪海欄花市,穿過層層花海,盡頭是一家極大,極富麗的樂坊,上書“錦地繡天春不散”幾個大字。 伶人的細細歌聲繞梁不絕:貪舊歲之娛遊,惜繁華之易度…… 聽者無不沉醉。 荀未殊的目光在去向春不散的路上被一個身影攔截,他定定地瞧著那人,止了腳步。 他脫口而出:“這不是玉房宮的甘棣華師兄嗎。” 一行人都順著他的話音去看,隻見雪海欄籬門前,一個雪白的身影來回踟躕,手握一把一見便知不菲的寶劍,可不正是玉房宮的大弟子嗎。 李師姐昨日才說起他,沒想到一早就見到了。東山派與紅雲教的弟子們俱有些激動,荀未殊在仙門眾弟子中乃是標杆一般的人物,論修為他是千英百絳榜第一名,且自他參榜以來,次次都是榜首。 論人品,他謙遜溫和,大方有禮,整個玉房宮中無人不服,與他打過交道的眾仙門弟子也對他欽佩喜愛。可謂是前輩皆愛與其相交,後輩皆對其仰望,年輕新秀中的第一人。 如今玉房宮有難,他本該在教內支援,怎會在此地? 李師姐與荀未殊一行人走到近前,齊聲道:“甘師兄!” 甘棣華似是向遠方張望,轉過來時,麵色猶帶一絲焦慮,他見了東山派和紅雲教,自然一喜,微笑道:“荀師弟,李師姐,竟會在這裏遇上你們!” 他向兩派弟子打招呼,兩派弟子亦匆忙向他見禮。 荀未殊問他:“甘師兄為何在此地?” 甘棣華答:“實不相瞞,我本應在玉房宮應付山下一眾妖魔,昨日與紫極觀的夏百友師弟偶然遇上一可疑之人,一路追蹤下山,至帝都城內,把人追丟了,我二人分頭探察,約好無論追到追不到,清晨一定在這花市前碰頭,我等了半個時辰也未見夏師弟的人,正自焦急,不想卻遇見了你們。” 李師姐和荀未殊聽了,忙遣師弟師妹們分頭去尋,依舊約定,半個時辰後無論尋到尋不到,皆在此匯合。 醒林與郭不貳因葉子的事被留下,荀未殊等不敢放他們離開眼前,籬門前有石墩並石桌,甘、李、荀三人坐下,相互攀談起來,醒林與郭不貳搭不上話也無意搭話,二人或站或坐,或賞花,或聽曲,猶如父母與人聊天時在旁閑逛的兒童。 隻聽石桌旁傳來細語,大師姐道:“我知道甘師兄擔心夏師弟,怕夏師弟在與那宵小衝突了,失了手被絆住腳,但據我所知,這位夏師弟修為雖不算極高,但人卻是出了名的機智,有個外號叫“滑泥鰍”,想來以他之機警圓滑,該不會貿然衝上,師兄莫要太擔心了,咱們再等半個時辰,若到了中午還不來,咱們即刻出城上山,請示師叔們。” 甘棣華沉沉應是,荀未殊問他:“敢問是什麽人,讓師兄二人一路追下了山。” 還未得手——荀未殊咽下了後半句話。 甘棣華道:“這件事我正要向李師姐說——” 李師姐瞪大眼睛,一歪頭,疑惑道:“哦?與我說?” “是。”甘棣華認認真真地看著她。 “師妹可還記得五年前,我們在魔窟前埋葬的那守燈人?” 李師姐的心狂跳起來,冥冥中似乎有一顆寒冷的種子,在她心中悄悄破土發芽。 驚懼彌散開來。 李師姐聲音有點顫:“……記得,怎麽?與他有關?” 不負眾望的,甘棣華輕輕點了頭。 他道:“我記得,那人脖子上帶了一隻蛇形項圈,金子打的蛇身,紅寶石鑲嵌的狹長蛇眼,樣子很獨特,師妹記得嗎?” 李師姐點頭,甘棣華道:“我昨日又看見了。” 李師姐與甘棣華身後的荀未殊目光相接。 甘棣華道:“就帶在我昨日遇見的那宵小身上,那人長什麽樣子我未看清,但那黃金項圈分外別致耀眼,我一眼便看見了。” 李師姐心如擂鼓,實在是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來,在石桌與籬笆交接處的小小空隙裏,來回來去的踱步。 甘棣華不解地望著她,而荀未殊皺著眉,一動不動的安坐,將昨日白天至夜晚,連帶弟子失蹤的事全都告訴了他。 此時,半個時辰已過,太陽升起,炙烤大地,帝都城百姓與遊人們逐漸往雪海欄中來賞花,花紅柳綠,來往如梭,街頭熱鬧起來,但籬門旁的石桌邊,是一方冷寂的空氣,他三人,如墜冰窖。 甘棣華靜默許久,問:“李師姐,我剛才還有一句話未問你。” 他抬起眼,清波似的眼眸目光沉沉:“咱們當年,能確認那守燈人是死是活嗎?” 李師姐身形定住,她昨夜還確定無疑的事,如今卻茫然了。 他真的死了嗎,他呼吸是真的沒了嗎?我去試了嗎?我摸他脈搏了嗎?…… 本來清晰的記憶,在一連串自問中扭曲了,變形了,混沌了。 甘棣華身後穩坐的荀未殊忽的站起身。 “郭師妹!我醒林師兄呢!” 不遠處的郭不貳回首,左側、右側、身後,哪還有醒林的影子! 半個時辰前。 甘棣華道:“師妹可還記得五年前,我們在魔窟前埋葬的那守燈人?” 醒林側首偷聽,餘光悄然的,遙遙的,飄向此地。 “……記得,怎麽?與他有關?” “我記得,那人脖子上帶了一隻蛇形項圈,金子打的蛇身,紅寶石鑲嵌的狹長蛇眼,樣子很獨特,師妹記得嗎?” “我昨日又看見了。” …… 醒林的手蜷縮起來,心髒仿佛包裹在手裏,倏忽收緊,被不停地揉捏。 他的耳朵不敢錯過一絲一毫的動靜,那邊甘棣華道:“就帶在我昨日遇見的那宵小身上…… 甘棣華終於說出他的疑惑:“咱們當年,能確認那守燈人是死是活嗎?” 醒林明白,甘棣華懷疑那守燈人死而複生,所以追蹤至此。而李師姐與荀未殊又把昨日一連串事故告知他,三人的消息與疑心一經碰撞,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一個人…… 隻是…… 醒林搖了搖頭,隻有一絲苦笑留在嘴角。 他心中心煩意亂,與郭不貳愈走愈遠。 雪海欄北側是春不散,西側便是他們身處的籬門,南側是一排商鋪,京城最有名的書坊入畫齋,便在此處,獨占五間打通的敞室,書架林立,各類書冊磊磊,每間敞室大門大開,出簷三尺有餘,為簷下投下一片陰涼。 入畫齋正前方便是綿延一裏地的花海,花香墨香相映成趣,熏人欲醉,被讀書人奉為帝都最風雅之處,素有美名。 醒林不由自主走近,在屋簷下仰視那屋簷,牌匾,門梁,清淡的眼眸凝聚了晨暉,鍍上一層為人所不知的薄霧。 他抬腳,走入門內,錯過了牡丹叢中郭不貳的目光。 書架間穿插著許多仕子,穿著清雅的素衫,人雖多,卻個個輕言細語,反襯的書坊格外靜謐,不涼不熱的風吹拂過書頁的紙張和仕子的發絲,陽光映射在書架間,連空氣中的飛塵都清晰可見。後門也如前門般大開,隔著屏風,後門寬闊整潔的長巷空曠無人,比安靜更安靜。 書坊角落裏,有兩三個仕子,小二正在向他們賣力兜售新進的話本,有許多暢銷話本和平常路子買不到的話本,在這裏都可以尋到。 醒林順手打開小二兜售的那一本,單是名字就把他吸引了。 魔窟歪傳。 講述了多年前忘月窟守燈人的傳奇故事:魔窟橫行無忌,一日遭剿,守燈人狡黠詐死,之後還生,在人間開始了新一輪的作惡…… 旁邊小二講的繪聲繪色,那幾個仕子聽的目不轉睛,顯然被深深地吸引了,看來一會又要有人偷偷買了,換了書封,帶回家後藏在被窩裏偷看,隔日再悄與密友分享,在市井裏默默傳播八卦與杜撰。 醒林捏了捏煩躁的眉心,深深地歎出一口昨日起便愈積壓愈沉重的濁氣。 默默地把話本放回原處。 正在此時,他眼角一撇,後門的長巷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一個金色的,彎曲地,鑲嵌著紅色寶石的…… 醒林冷遍全身,奮不顧身的衝了出去。 然而沒跑幾步,眼前空空當當,青磚長巷,悄無人聲。 四周空靜,一舉手一抬足間的響動,便愈發明顯。 身後有人靠近他,並向他探出一隻手。 那隻手的指尖將將觸碰到他的衣衫。 他,雖然修為極低,雖然總是在仙門百家中丟人地墊底,雖然是一位又渣又懶的廢柴。 但,那在驚悚中豁然中出的,強烈的求生欲,控製了他的手,他的全身。 他悍然爆發出一記,蘊含了十二萬分勁道的,凶狠之極的一掌,仿佛使盡了此生修為之極限。 身後那人似乎想不到會遭此一擊,匆忙中運出十二分功力全力抵擋。 人在生死一線之際,頭腦一片空白的冷靜,醒林不知,他總是淡定的臉上,下頜咬地死緊,眼角居然控製不住的抽搐。 他回身,在空中,以命搏命的兩掌還未相遇,他那一道卻忽然的卸了掌力!毫無預兆的,毫無原因的,像一隻悍然出爪的雄鷹被一箭釘死。 千鈞一發之際,一記奪命的猛擊,忽然變得軟綿綿,兩方還未對麵,電光火石之間,那人卻有知覺,隻是再收回掌力已晚。 於是,對麵那人驚訝的,被迫的,也蘊含了畢生修為的一記猛擊醒林胸口。 醒林身體還未笨拙的轉完,便聽到自己肋骨震碎的聲音,接著飛起,看見了長巷的牆頭生長的狗尾巴草,在一片迷茫中,砰然落地。 塵土揚起一人高。 打他那人哎呦一聲,比他還苦哈哈:“虞……虞兄唉……你打我作甚……我不是有意的呀……” 醒林幾乎被打成兩半,胸口劇痛無比,如蛛網般延伸到四肢百骸,痛的他手指都蜷不起來,恨不得把上下牙齒統統咬為齏粉。 他痛的欲叫,嗓子裏卻全是嘶嘶聲,血沫順著嘴角流下。 回身的那一霎那,他看到打他那人,穿著紫色的錦衫,帶著銀寶冠,腰上掛著一把折扇,搖晃著兩隻奪命的手,比被打的還驚慌。 紫極觀的夏百友,他的陳年老相識。 並不是他以為的人。 他不明白怎麽自己隻是在背後拍了虞兄一下,虞兄看都未看,便向他下了死手,也不明白虞兄為何出到一半忽然收力,搞得他措手不及,也不明白……虞兄怎麽數年來修為毫無長進,這下快把他打死了可怎麽了得! 醒林在迷蒙中極長、極長地歎了一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已是深夜。 上方是客棧的藍花床幔,他暈倒時,恍惚記得夏百友抱起自己,自己搖晃顛簸胸中劇痛,還恍惚記得在床邊,夏百友手忙腳亂的摸他胸口,幫他療傷。 此刻,床前空無一人,不知道那殺人凶手夏百友跑到哪去了。 醒林摁了摁胸口,還是有些痛,同時頭微微發暈,應是落地時撞到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