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府的馬夫本來牽了兩三匹馬是供禾後寒挑,不料江飛雪見了卻起了心思,扭動著身子十分不配合,嘴裏大聲叫著:“我要自己騎馬!給我一匹!” 禾後寒見她吵鬧不休,好似一下子回到了第一次遇見常思的時候。 又要來一次…… 禾後寒心中無奈,麵上卻露出一點冷意,突然撒了手,道:“那你便自己騎吧。”說著伸手在馬臀上重重一拍。 那馬兒受了驚,嘶鳴一聲,撒蹄子就向前跑開。 江飛雪反應也很快,大喊了一聲,立刻俯□子死死拽著馬鬃。她手勁兒很大,這麽一來,那馬又驚又痛,跑的更快。 眼見著她臉色越來越白,似是馬上就要被甩下來。 禾後寒一直遠遠地盯著她看,此時突然搶了一邊呆立著的馬夫手裏的韁繩,翻身上馬,猛地一夾馬腹,馬兒高高揚起前蹄,噅鳴著狂奔而去。 他時機把握得分毫不差,於千鈞一發之際,正正對上江飛雪驚恐的眼神,斜斜探出身子,一手握住馬繩,一手攬住江飛雪身子,輕輕一提,就把她帶到了自己馬上。 禾後寒並不勒馬,反而催促著馬匹繼續飛奔,江飛雪驚魂未定,兩隻手死死抓緊他衣袖。 禾後寒微微低頭問道:“你還想自己騎馬麽?我便離開馬背。” 江飛雪渾身一抖,大聲道:“不不,我不騎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更加用力地向後靠。 禾後寒胸口老老實實貼著個小小的毛茸茸的腦袋,他不禁心情大好,微笑著甩著馬繩向西城門而去。 宛州樊城是江南與中原的交界之地,四季都氣候宜人。 禾後寒帶著江飛雪一路騎馬,好像日日都在追著季節的腳步走,到了宛州,天氣竟還和京城大半個月之前的差不多。 江飛雪在冬州長大,卻從未到過毗鄰冬州的宛州。宛州的州域麵積是冬州的三四倍,繁榮程度更是不能相提並論。 這繁華又與京城的大氣不同,連一個小小酒肆的招牌上也雕了蝶戲團花,大街小巷,打眼一看,細膩精致感油然而生。 禾後寒知道江飛雪心思野了,她不斷在馬背上左搖右晃,恨不得立刻下去仔細看個夠。 他卻隻覺這一路過來有些過於疲憊,心道體力到底是不如三年前了,便打算順著江飛雪,趕緊找家客棧落腳。 客棧老板雖是笑著,但總帶著無所謂的味道,出口的話也是一般隨意:“沒地兒了,客官您換家店吧啊。” 禾後寒摸出一塊碎銀,攤在手裏,又問了一遍:“可有兩間上房?” 那掌櫃眼睛先是一亮,繼而又不甘心地道:“客官,我倒是真想有,可您瞧瞧這滿堂的人。您肯定也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您心裏清楚,這人真是多啊!” 禾後寒心中有點犯愁,這麽一家小小的開在城邊兒的,離著鬧市還有些遠的客棧都擠滿了人……別處豈不是更沒地方。 他隻好領著江飛雪出來,另找了一家酒樓,要了飯菜,一邊慢慢地吃一邊歇著。 可惜武林大會不在靈盤鎮舉辦,若是在那兒,便可去驚流門借住。 禾後寒心中一喜……武林大會這樣的江湖盛事,驚流門這樣的世家怎會缺席? 江飛雪本來吃相就不太好,總怕有人跟她搶似的,吃得又快又多,這會兒她餓了一上午,更是吃得一副狼狽相。 酒樓裏這個時候人很多,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他們,禾後寒長得文雅,看起來又年紀輕輕的,帶著江飛雪這麽一個舉止粗俗的女童,怎麽看怎麽奇怪。 禾後寒不說話,默默看著她,突然說:“飛雪,我去買些東西,很快就回來。” 江飛雪嘴巴塞得很滿,頭也不抬,唔唔點了點頭。 禾後寒出了酒樓,並未遠走,他四處看了看,在攤販買了兩包糖炒栗子,又注意到幾個在街邊玩鬧的孩童,他走過去,笑著蹲□子,把栗子遞給他們,低聲說:“幫叔叔一個忙,栗子就送你們吃。” 他若無其事地漫步走回酒樓,把一袋栗子放在江飛雪麵前,說:“飛雪,嚐嚐吧,這栗子是宛州的特產。” 江飛雪抹了抹油汪汪的嘴巴,心滿意足地伸手掰開一個栗子殼,毫不避諱地打了一個飽嗝,笑眯眯地說:“爹,你對我真好。” 禾後寒稍稍愣了一下,到底是江盛的親閨女,不論怎麽凶惡,笑起來的模樣,總帶著那麽一點神似。 他付了帳,和江飛雪一起走出酒樓,道:“飛雪,我去牽馬,你在這兒等等。” 江飛雪忙著吃栗子,顧不上說話,一邊隨手把栗子殼扔在地上。 街邊突然衝出幾個毛小子,其中一個指著江飛雪大笑道:“看她,就是她!我剛剛看見的,她吃魚都不吐刺!全咽下去了!” 另一個立刻接道:“我也看見了!她根本都不嚼!” 旁邊的孩子立刻哈哈笑起來,嘲笑地對她指指點點。 江飛雪的臉色先紅後白,兩隻拳頭緊緊攥在一起,卻死死咬著嘴唇不說話,也沒撲上去打成一團。 禾後寒不聲不響地站在稍遠的地方著看,過了一會兒才走上前去。 那幫孩子一見他出來,唰地就散了個幹淨。 禾後寒低頭看著江飛雪通紅的眼眶,伸手摸了摸江飛雪的腦袋,輕聲道:“飛雪最漂亮了。” 江飛雪終於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一頭撲到禾後寒懷中。 驚流門,武林第一世家,屹立百年不倒,想找他們的蹤跡在宛州地界上,隨便抓一個人問問就知道了。 樊城最大的客棧叫金河深直白到讓人無話可說的招牌。 禾後寒領著江飛雪邁進了正門,裏邊正有幾個少年聚在一起說話,回頭一看他們,見了鬼似的立馬跳開老遠。 江飛雪卻驀地瞪大眼睛,大吼一聲:“又是你們幾個,哪裏逃!”說罷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