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歡迎。”說著,沈越做出‘請‘的動作,子翀便隨他一同出了閣。丁當抱臂佇立馬旁,紋絲不動。見沈府大門徐徐開啟,丁當遂鬆了兩手,上前迎接。丁當眼尖,遠遠便發現子翀臉色不好,與沈越告別後,便攙著子翀上車,駕馬行駛。未時,街上行人甚少,丁當縱馬奔馳。人罕稀聲,沿途僅有單調的噠噠馬蹄,忽而,丁當聞得隱約嗚咽,其人似已盡力壓抑,可還是遏不住自齒縫擠出的哭聲,待聽仔細了,丁當赫然察覺:這幽咽竟是自車廂發出。丁當轉而策馬,入了一條僻靜岔道,勒了馬韁停駐好車馬,才掀開簾,卻見車廂中人早已淚流滿麵。車簾掀起,哭相盡數被人瞧見,子翀卻絲毫不露羞赧,隻是別開眼,深深吸氣平複。丁當上前,攬住了正極力平複的人。臂膀厚實,子翀靠著靠著,淚意複又上湧,終於爆發出來:“好歹你在,我哭了也有個依靠。可尋壑呢……這些年他兩邊討好,卻換回這樣的下場……”“我唯一的大哥,臨終囑托,要我替他照顧好僅剩的孩子……這些年,我都做了什麽?!”言及此處,子翀似再也挨不住,俯身抱腿慟哭。丁當素來淡定,可大概罕少麵對失控的子翀,此刻他眼裏也極其慌亂,卻不能言語安慰,隻得胡亂張了長臂攬住哭泣的人。子翀擺手道:“莫慌,你不會說話,沒關係,好歹有人聽著,我就好受些了。”片刻,子翀緩過來,支起身子抵在廂木上,語近呢喃:“那時候,皇上也出生了,但仆從們私下都說雙胞胎更好看,我大哥嫂子的小屋常常擠滿了人,淨是來看倆兄弟的。“你沒見過就難以想象,世上竟有這般粉妝玉琢的孩子,宮裏賞賜的那些瓷娃娃都比不上他倆漂亮。”“可惜,後來哥哥沒了,隻剩下了這一小的,終究還是沒保住,叫他流離落難。”“那麽漂亮的一個少年,風華年紀,竟被捉去做那伺候男人的勾當!……”“相認後,我多番勸說尋壑歸來,可他總怕給我添了負擔,寧肯寄人籬下……”“而今,我有足夠能力護他周全了……可就在剛剛,我說帶他回府,他還是不肯,還是怕給我惹上丁點麻煩!”“我知道沈越不會輕易放過他,卻沒料到……你不知道,我掀開被子,隻見我侄兒身上遍體包紮,這哪是受了皮外傷的樣子!……”“可我卻不能說,也不能揭穿,因為皇上有交代啊……”說著,又是一陣淚如泉湧。喘息片刻,稍稍平複,才繼續道:“我哭不是因為皇帝的偏袒,不是因為沈越手段的殘酷,而是……心疼我這侄子從始至終的懂事……”“他知道其中利害,生怕拖累了我,明明都沒力氣了,還用氣聲……”“他叫我走,叫我快走啊……”這一下,子翀淚閘徹底崩塌,叫旁觀的丁當一時都難以置信,子翀小小一雙眼睛裏,竟一下子能滾下這麽多的大顆眼淚。“我一介草民,憑借智慧,勤力奮鬥,最終輔佐成帝坐鎮天下。可我卻始終不明白,尋壑的命數怎就這般差,恁他拚力改變,處處討好,還落得這般下場!”“他就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怎就如此艱難!”丁當見子翀情緒失控,忙握了他的手,在其上快書。子翀反應過來,神情怔怔看著丁當:“你說,他會好?”丁當點頭。子翀抹幹淨淚痕,甩甩腦袋,啞聲道:“我哭得有些糊塗了,一時想不明白,你說尋壑會好,我不想聽徒勞的安慰,就想問,你說這話可有依據?”丁當點頭,旋即又捉了子翀手掌,在其上書下幾字。“……沈越?他至今還趾高氣昂,哪有半分內疚?”丁當這次沒再書寫,轉而以口型相告。“沈越冷漠,是因他知道的不夠多……所以不會內疚?”丁當點頭。“看來日後還得找沈越談一談了。”丁當卻擺手。“難不成叫沈越自己找真相?”丁當笑笑,捉起子翀放在自己膝上的手掌,以指作書。子翀按捺不住好奇,一字一字跟著念出:“日……久……見……人……心……”房中再無人語,尋壑悄悄睜開眼來。驀地,鼻腔奇癢,終於忍不住,一腔氣流直衝出口,一聲弱不可聞的‘啊嚏’,卻牽動了斷裂的肋骨,瞬間,疼痛自腹腔竄流至四肢百骸,尋壑幾乎要靈魂出竅。待平息回神,尋壑腦袋已讓痛感襲得暈暈乎乎,隱約記得是子翀說過,打噴嚏是因為有人思念自己。這輩子還有人會想念自己?不指望了。畢竟,眼下,這種‘昏睡時淨做噩夢,清醒時則痛成噩夢’的日子,尋壑有些堅持不住了。第20章 酒醒夢回清漏永4馬車駛過街角,再看不到影子了,沈越沈超才返身回府。繞過影壁,行走約一射地,沈超終於忍不住,語帶質問:“子翀兄會來,你怎不知會我一聲,要是叫他發現端倪……”說到要害,沈超噤聲,斜乜一眼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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