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歲沈越平定金虜後,一改先朝政策,與金虜王商定重開河西通商之路,並與金虜王之子忽韓王交好。孰料,沒過多久金虜王暴卒,長子客舍遼大王監禁了主張與大齊友好往來的胞弟忽韓王,並秣馬厲兵,於成帝二年大肆進犯。孫辟疆帥軍禦敵,奈何孫將軍廉頗老矣,心肺唱衰,一次抗敵途中突發心痛之疾,軍中事宜隻得交由張闖為首的副將主持。沈越過去一年基本上賦閑在家,突然要他領兵十萬急赴前線,風霜雨雪跋涉萬裏,有些吃不消。不過沈越明白身為一軍統帥,沒有示弱的理由,遂一路撐著直到前線。然而,才一進入軍營,就傳出孫辟疆病死的噩耗,沈越悲痛之餘,命程隱冰存遺體,嚴令全軍不得外泄孫將軍死訊,並著手用兵布局。可以張闖為首的副將,對沈越這個從天而降的大將軍多有不服,在決策上多有抵牾,而沈越所率舊部與張闖一派的兵士,更是摩擦不斷。一日,矛盾終於爆發。大戰前夕,有兩帳兵士動手廝打起來。沈越趕到時,帳篷裏已經桌倒椅歪,杯盞什物碎裂一地,將士們各自抱頭捂嘴,吃痛聲一片。“起來!怎麽回事!”沈越厲聲嗬斥。“回將軍,”一鎧甲歪斜的士兵跑到沈越跟前告狀,“這幫人在背後說您的壞話,我們聽不下去,叫他們別說,他們不聽,還拿酒潑我們,弟兄們被逼急了才出手的。”幾名士兵應和說:“對啊對啊!他們罵得實在太髒了,我們不得已才動手。”若說沈越有把柄,除了治軍嚴厲之外,就剩跟尋壑那點私事了。沈越不消多問,也知道對方罵自己什麽,於是回頭問跟在身後的張闖:“我的這些士兵對軍中律令生疏了,素聞張副將治軍嚴明,想問該如何依法處置?”張闖不疑有他,高聲道:“軍中挑事鬥毆者,當斬斷手足以示警戒。”“行。”沈越大喝一聲,“來人,把這幫不懂規矩的犢子全部拖出去斬手足。”這一下,不僅張闖收下的將士震驚,就連張闖也是目瞪口呆。眼見無人動手,沈越身後一小兵出列,上前押住對方一名士兵,豈料這士兵大叫:“誰敢動我!我是母親是孫將軍胞妹,我父親是工部侍郎趙春祥,張將軍,您得為我們做主啊。”張副將似早有預料,得意道:“沈大將軍,不看僧麵也得看看佛麵,這事我難以做主,還是交由沈將軍決斷吧。”燙手山芋便丟給了沈越。沈越對一鼻青眼腫的將士抬抬下巴,這人會意,提刀上前,鋒刃對準手腕:“大伯,我作為名門之子,沒有做好表率,參與鬥毆讓家族蒙羞,我這就自斷一腕,以儆效尤,大伯不必顧慮,治軍為上!”話畢手起刀落,鮮血噴濺。稱沈越為大伯,意味著眼前這小將士同時也是當朝皇後沈氏的親侄。在場之人無不震撼,同隊戰友受其感染,紛紛亮刀,自報家門後利落斷腕:“建和公主次子田一山。”“吏部尚書沈清長子沈淩虛。”……那些出身平凡的士兵則直接剁手。沈越始終沉默,而方才從沈越身後出來率先押人的兵士拿來火把,果斷放在傷者斷口處,‘茲啦’作響,皮肉灼燒的焦糊味兒隨之飄出,血流也隨之止住。這些士兵如鐵打的一般,竟陸續止住叫聲,顫巍巍重新站直了。“張將軍,你的人也盡快處理吧。”沈越冷冷發話。張闖果然語塞:“這……”方才還叫囂的對方士兵聞言屁滾尿流,爬上前來:“張將軍,你得為我們做主啊。”“做主?”沈越冷笑,“張副將可願意為了手下拋棄‘治軍嚴明’的美名,來個法外開恩?”張闖幾番猶豫,最終鬆口:“來人,拉下去行刑。”簾外哀嚎一片。“你們幾個,”沈越發話,程隱和身後的士兵即刻出列,沈越下令,“帶弟兄們下去休養,餘生撫恤由我承擔。”程隱抱拳:“是。”“你,”沈越叫住及時取火把替傷者止血的士兵,問,“你看著有些眼熟?你別說,讓我想想……想起來了,你是張小壯,對吧?”這人正是沈越上次征討滇南時,照顧被毒蠍蟄傷的兄長張大壯的士兵。眼下這士兵連忙跪下:“末將何等榮幸,讓將軍銘記!”沈越本想問張大壯情況,但在這滿地狼藉的帳中實在不合適,遂改口道,“你先下去吧。”這次爭執沈越雖占了上風,但沈越損失多名得力副手,可謂哦,你是張小壯,對吧?”這人正是沈越上次征討滇南時,照顧被毒蠍蟄傷的兄長張大壯的士兵。眼下這士兵連忙跪下:“末將何等榮幸,讓將軍銘記!”沈越本想問張大壯情況,但在這滿地狼藉的帳中實在不合適,遂改口道,“你先下去吧。”這次爭執沈越雖占了上風,但損失多名得力副手,可謂兩敗俱傷。且張闖並非就此服從,之後在戰術上,與沈越多有出入。半個多月後的一次大戰,素來大膽的沈越用兵保守,然而張闖卻執意突圍,並多有譏諷沈越不熟悉西北軍情、紙上談兵之意。沈越遂讓張闖領隊迎戰。而後軍報頻傳,皆是張闖所率部隊境遇凶險的消息,沈越始終冷笑,按兵不動,直到金虜進犯到大齊去年收複的呼兒嶺一帶時,沈越方率部出擊。抵達前線,就傳來張闖全軍覆沒的消息。沈越放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必須把張闖給我找出來。”搜索半日,最終在馬車車輪下找到了失魂落魄的張闖。沈越勒令全軍到位,在全體將士麵前,以貪功冒進、不顧大局為由,亂箭射死了張闖。沈越凝視著張闖屍身,喃喃自語:“外麵的人殺進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須得自己人從自己家裏開始自殺自滅起來,方能一敗塗地。”程隱勒馬上前,問:“將軍有吩咐?”沈越笑笑,搖頭:“非也,想起《紅樓夢》裏三姑娘說的一段話。”自此,軍中再無人敢忤逆沈越。金虜以驍勇善戰著稱,王族將領皆是憑戰功封賞,這次金虜進犯,也是由客舍遼大王統軍。客舍遼大王韜光養晦多年,就為用兵一時,是故金虜此次來勢洶洶,前麵幾次戰役贏得甚是艱難。但所謂‘兄弟齊心’,其利尚能斷金,那麽全軍齊心,就必然勢如破竹了。最後一役,大局在望,沈越乘勝追擊,親自擒獲客舍遼大王,可孰料,這大王不肯被生擒,頂穿沈越刺在前胸的劍,將短刀捅進沈越心口。短刀上喂了劇毒……捷報八百裏急遞傳往中原,而軍中卻死寂一片,這次大戰傷亡眾多,而主將沈越更是危在旦夕。萬幸沈越心髒生得比常人偏左,因而鋒刃未觸及要害,但血流帶動毒液蔓延,程隱快馬加鞭將沈越帶回行營時,人已經昏迷不醒。一番清創搶救,程隱問情況如何,大夫也隻是搖頭語,焉不詳,最後丟下一句‘凶多吉少’。在場之人無不惴惴。可沈越竟然挺過來了,所有大夫無不驚歎此乃奇跡。程隱不眠不休地隨身照顧,直到第三日,沈越才從高燒昏睡中睜眼,含糊發語:“阿鯉……”程隱不禁淚目,這些天隻有他知道沈越是怎麽挺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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