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朋友心意,無論如何都不敢輕易當掉,可是到了如今的境地……等過兩個時辰,兩人步行找了家當鋪,將串珠拿下來詢價,店家還算忠厚,看他們主仆落魄便開了二十兩銀子。紀寧辯解道:“您再看看,這可是采自西山的天然紅玉,顆顆圓潤飽滿價值連城,怎麽可能隻值十兩?”“東西不可否認是好東西,但是……”店家打量了四周後小聲道:“這可是貢品,不好銷出去而且還有殺頭的危險,這是偏遠小鎮才敢接納,您換別的地方看誰敢收留?”江懷柔咬牙道:“二十兩就二十兩,當了吧。”結了錢後,兩人添置了幾件棉衣,剩下的錢再買輛馬車是絕無可能了。可徒步去瑤蘭京都,怕是要走到猴年馬月去,無疑是在癡人說夢。說話間兩人都有些餓了,找了路邊小攤要了兩碗麵。紀寧問:“公子,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江懷柔沉默半晌後,道:“你放心,我有辦法去弄輛馬車。”紀寧不解道:“上哪兒弄?”江懷柔捧著熱茶喝了口,臉孔沉浸在繚繞霧氣裏模糊不清,“你忘記咱們馬車是怎麽丟的了?”“啊?您是要去偷……”話未說話便被江懷柔捂住了嘴巴。“別叫,生怕別人不知道呢。”紀寧小聲道:“可是,上哪兒偷啊,萬一被人發現,豈不是要被打死?”江懷柔心把一橫,道:“反正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如鋌而走險一博。”紀寧咬著唇,“公子您不能做這種事,如果真要這麽做……我去!”江懷柔並未應他,兩人默默吃完了麵,找了鎮上另外一家客棧住下。白天裏,江懷柔一直在窗口打量往來客人,最終敲定一行的四五個中年男子身上。他們好像是富商,出手極其闊綽,車子極盡奢華,幾匹良駒全都肥的膘肥流油,極其適宜在雪地奔走,這對江懷柔毫無疑問是個極大的誘惑。江懷柔在園子裏轉幾圈,偷偷折了些夾竹桃跟黃蟬樹枝,取了臉盆打來開水,將樹枝剝皮折斷浸在水裏,反翻將樹枝換了四五回,盆中水漸漸呈現淺綠色。“公子,您這是在做什麽?”“噓,不要碰,這都是有劇毒的……”“劇毒?”“嗯,時間太緊,沒有時間跟材料去做的別的毒了。但願我能控製好份量,不會鬧出人命……阿寧,你忍著餓,晚上不要吃店裏的東西,更不要喝水,知道麽?”紀寧小心翼翼點頭,見他把毒汁倒到牛皮水袋中後便要走,急忙拉住他問:“公子,您要去哪兒?”江懷柔道:“你不要管,先休息著,待子夜時分幫我打開客棧的大門就好。”“公子要小心啊!”江懷柔衝他溫和笑了下便溜出去了。紀寧看著他背影,隻覺溫暖又辛酸,卻又想不出方法來幫助他,情急之下覺得胸口堵塞,口鼻仿佛被人捂住了一樣呼吸艱難。他扶著桌子半彎下腰,好半天才擠出一聲咳嗽,腹腔豁然開朗的同時嘴角也滲出一絲紅漬。他用手帕擦了擦直接收起來,對上麵的血跡視而不見。好不容易熬到子時,紀寧悄悄出了房間,院中隻有一盞高掛的燈籠,角落皆是漆黑。他躡手躡腳躲到暗處,觀察了半天,不見一個人影,才放心偷偷過去開門。江懷柔已在外麵守了多時,伸手將人扯了出去,將身上的銀子皆數塞到紀寧懷裏,“順著這條路一直向北走,我一會兒就去駕著馬車去找你。如果半個時辰等不到人,你就直接改道往東直接去月華找我大哥,千萬千萬不要回來,知道麽?”紀寧哭道:“我不,我要在這兒等你。”江懷柔一把推開他,板起臉怒道:“你難道忘記自己身份了?連我的話都不聽,去前麵等著!”紀寧從未見識過他這般嚴厲的一麵,當下被喝斥的淚眼朦朧,僵持了會兒小聲道:“好,我去前麵等你,不過公子一定要小心啊。”江懷柔拍了拍他的肩膀,偏頭靠在牆壁上衝他微笑,“去吧。”紀寧一步三回頭,見江懷柔也不急著走,站在暗處衝他不耐煩的揮手。送走了紀寧後,江懷柔進了客棧內,看了看樓上下,一個亮燈的房間都沒有,這才放了心去後院。在馬圈摸索了半天才解開了韁繩,那馬卻仿佛認主,死活不願跟他走,還發出響亮的鼻息跟噴嚏。江懷柔輕輕撫摸馬鬃安撫,最後抱上馬脖子,才漸漸平息它的憤怒。好不容易將馬牽了出去,正準備將馬車往上套時,卻見樓上黑影一閃,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夜空,“來人哪,有人偷馬!”江懷柔心驚,想逃走卻舍不得已經到手的馬車,咬著牙不理會對方喊話繼續去係馬腹上的皮繩。對方喊了十幾聲,院子裏依舊一片安靜,江懷柔已經利索的整理好馬車,抬起鞭子揚手一揮,馬車便飛快闖了進去。順利出了客棧後,江懷柔難抑心驚,因方才受到驚嚇的緣故,激動之餘胸口隱隱作痛。江懷柔以鞭柄抵著胸口道:“真是疼的不合時機,不過……還好現在已經安全了,不怕不怕。”他慶幸的似乎早了一些,就在快要轉彎的時候,方才客棧的黑衣人居然淩空追了出來,壁虎一樣貼伏在馬車頂上冷笑,出言諷刺道:“堂堂月華三皇子,竟然輪落為宵小之輩,可憐啊可憐,可悲啊可悲!”這話像針一樣刺著江懷柔的心,他勒住馬車,轉臉看著近在眼前的黑衣人,“你是誰,想要幹什麽?”黑衣人跳下來,笑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就算報出名來你也不見得認識。不過怨有頭債有主,總是你得罪過什麽人才對。對方不要你的姓命,卻要你比死了更難過……”“我們之前丟了行李跟馬車,也是你做的?”“對,不僅如此,你那個侍從無緣無故染上癆病在下也功不可沒。”江懷柔握韁繩的手指微微發抖,“你對他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