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南燭揚聲道:“張公公,宣季香入宮。”一個時辰後,季香伏地跪在南燭腳邊,一動也不敢動,氣氛壓抑緊張的令他大氣都不敢出。南燭道:“你是不是認為朕不會殺你?”季香頭上的汗悄無聲息滑落下來,“屬,屬下不懂皇上的意思。”南燭彎下腰,手指卡著他的下巴將季香整個人提了起來,“在朕麵前裝傻?景陽宮太後舉辦的酒宴上讓人下毒誣陷江懷柔不夠,你居然還敢落井下石?別以為朕不跟蹤不打聽就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事情!”季香感覺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晃了晃腳尖卻始終觸不到地,這才露出慌張恐懼起來,“皇,皇上,屬下知錯了,您看在我往日忠心的份上,饒了屬下這次吧……”南燭驀然鬆手,季香撲通一聲摔趴在地上,又艱難的擺成跪姿,拚命磕頭,“謝皇上,謝皇上!”“先別謝,你現在最好祈禱自己對他沒做什麽過份的事,否認讓我出來……”季香身體一僵,淚眼婆娑道:“皇……皇上,您不是已經答應了江公子,不再跟他有任何牽扯麽……”話未說完,整個人再度被南燭抓著衣襟提了起來。第一次,季香發現這個死心跟隨了幾年的帝王紅了眼,臉上張揚著殺氣騰騰的暴戾,“這是朕跟景軒之間的事,不用你們這些外人來過問。更何況,就算我們兩人形同陌路,也不代表他可以被你任意欺淩羞辱!季香……”叫著他名字的南燭目光一瞬間似乎變的很溫柔,手指輕輕放在他的臉上摩挲。他這幅神情,隻是因那裏有江懷柔留下的字跡。明知道這份溫柔並不屬於自己,紀香還是忍不住癡癡的望著他的臉。南燭的聲音卻像是來自地獄的催命符,“如果你讓他受了什麽委屈,我一定親手殺了你。”第75章 形同陌路沈榮光帶江懷柔到達瑤蘭京都後,讓他們兩人暫時在客棧住下,每天好酒好菜供著,卻隻字不提讓他們離開。畢竟寄人籬下諸多不便,再加上眼睜睜看著紀寧身體一天天虛弱下去,江懷柔饒是再鎮定也裝不下去了,便同侍候他們的下人道:“麻煩去請沈總管來,我有要事同他商議。”沒過多久,沈榮光便滿麵春風而至,微笑道:“不知公子請在下過來有何吩咐?”江懷柔道:“承蒙閣下一路照顧,在下本應盡遵守為客之道,奈何侍從身染重疾,需盡快尋訪名醫。如果沈總管沒有別的事,在下想就此告辭。”沈榮光臉色微變,旋即恢複正常,“這些日子府上忙的很,難免一時冷落了公子,還請您務必體諒。至於令侍從的病麽,小人稍後會去請京城名醫胡大夫前來就診,江公子安心住下便是。”江懷柔思索了片刻,最終妥協應下,“多謝,那就麻煩沈總管了。”“應該的,應該的。”沈榮光同他寒暄了幾句後告辭。待沈榮光前腳剛邁出門,守在一旁的侍從便匆忙跟了上來,“大總管,大總管,我能問問為什麽不把江公子請到咱們府上住麽?”沈榮光歎氣,道:“隻因我到現在還沒下決心要不要讓他們兩人見麵,咱們世子你是知道的,有些癡傻又一味執著,這江公子看起來並不是個善茬……我在是擔心啊,萬一世子迷上他闖出什麽大禍來,沒人能收拾得了。”侍從搔頭道:“我覺得這江公子為人很好啊,說話溫和總是彬彬有禮的樣子,像個斯文的讀書人。”“正因如此,你難道不曾聽過一句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皆是讀書人的話麽?你是沒看到,那晚在客棧他偷馬被抓的情形……神態倨傲不馴,雖然臉上看起來很平靜,眼睛裏卻像隱藏著兩把刀子。這樣的人,怎麽會甘心服侍咱們公子呢!”“大總太多心了吧?不過他看起來倒是有些來曆。雖然穿的不怎麽樣,卻感覺比咱們公子還要貴氣……”沈榮光道:“是啊!可偏偏到現在我還查不出他的真正身份,你說怎麽能把他帶進府中呢?”侍從摸著下巴琢磨,“可老這麽關著也不是個事兒啊!”沈榮光長歎一聲,“今天一來,我也很頭疼啊!”侍從笑笑,“說到底,總管就是覺得他傲氣,怕不好管。這個容易的很,他現在不是缺錢麽,還急著給他那病殃殃的下人看大夫,想必極其重視此人。我瞧著那個下人好像病的不輕,昨天我還看到他咳血,怕是生了癆病……總管找個大夫過來瞧瞧,倘若真是的話,就跟他說病人需單獨隔離就診。大總管到時手裏拿捏著那侍從,再瞞著他病因,縱使那侍從死了也不怕江公子不老實,到時讓他往東就往東,讓他往西就往西……”沈榮光怔了下,笑道:“你這主意好,我怎麽沒想到,就這樣辦,你現在就去請大夫侍來。”下人請了大夫過來給紀寧診治,完畢又同江懷柔商議良久,最後搖著頭走出房間。沈榮光忙讓大夫叫進另一房間,小心翼翼問道:“請問大夫那少年究竟生的什麽病?”大夫警惕的看著他,“抱歉這位爺,裏麵公子吩咐過要給病人保密。”沈榮光笑著取出一錠銀子置於桌上,“胡大夫,鄙人是金府的總管。那兩位呢,都是府上的客人……所以請大夫務必告知在下實情。”聽到金府兩字,大夫露出驚愕的表情,斟酌了會兒,小聲道:“回大總管,那位公子看起來像是生了癆病,實際上卻是被人傷了肝肺,就算是神仙也難以救治了。”“傷了肝肺?能否請大夫詳說病因?”“取六寸銀針紮其肺葉,針針穿透而不傷其性命……肺主一身之氣,卻被人活生生給折磨成這樣,除非將其掏出來修補一番再塞回去,您說這普天下之下誰能做得到?”沈榮光冷噝一聲,納悶道:“究竟是結了怎樣的血海深仇,才會想出這樣惡毒的報複來……”大夫點頭,“說的也是,老夫行醫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病。可憐了那年輕人……隻能硬生生抗著疼痛,倘若有天熬不住也算是種解脫了。”沈榮光問:“敢問大夫可曾告知那位江公子實情?”大夫搖頭,“那位江公子看來是懂些醫理的,隻是缺乏觀診經驗,所以也誤以為是癆病……老夫看他們主仆兩人親密無間,再加上那位公子氣短虛寒,想必是有心疾的,不敢講出實情來刺激他,以免徒增傷悲。”“大夫做的好,做的對啊!”沈榮光又掏出一錠銀子,“在下想再求一件事。”“有話請說。”“實不相瞞,這兩位乃是府上的遠親。那位公子自幼同侍從一起長大,故感情深厚異常,倘若眼睜睜看著下人死去想必痛苦難當。在下想請大夫說個謊話,瞞過那位公子,將兩人暫時分開照顧……”大夫連連搖頭,“不妥不妥,病人此時正需要親人在旁安慰,怎麽能……”沈榮光打斷他,“大夫,請看在金府的麵子務必答應在下,醫者父母心,您也不想因為一人病情而搭上兩條性命吧!”大夫被他說的動容,猶豫良久才歎氣,“那好吧,我盡量試試。”“他的病當真能治好?”江懷柔喜出望外的拉住胡大夫的手,“您不是在騙我吧!這一路上看過許多大夫,都說……”胡大夫和藹道:“公子放心,老夫不敢說一定能治好,但是會盡力醫治,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