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菊是想笑來著,介於察覺到夜的變化,他還是忍住了,清咳兩聲,假裝正經的問: “杜公子深夜在這皇宮大院數蛐蛐麽?” 不然咧?看月亮?今夜無月好不。看星星?能看見就有鬼了。露營?在皇宮?打野戰?沒看到另一個人啊!古怪,實在古怪。 杜子騰忽然就不掂量夜明珠了,他一把抓住,舉其齊肩,熒光照亮他的臉,一簇菊不覺一驚,好一個俊朗模樣~ “恩?……這秋初,蛐蛐也快叫累了,說實話,我是在等你。”杜子騰慵懶的說著,還很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哈欠,“我家皇帝主子說不能讓你繼續猖狂,我看你也是性情中人,不如咱就甭打了,你跟我去天牢住個一年半栽的也就完事了。” 一簇菊又是一驚,當然是因為杜子騰的那句“皇帝主子”,他就死命的想啊,皇帝老兒身邊怎麽會有這樣一個男人?達官貴族嘛他不像,打雜太監嘛他也不是,帶刀侍衛嘛他…… 恩? 他說他叫什麽來著?杜子騰? 該不會是爹常誇讚的那個皇帝的貼身帶刀侍衛,人稱……“百人斬”的杜大將軍? 嘶…… 他吸了一口涼氣,老半天才回過神來。 可這一回神,回得不光是認真,也是滿滿殺氣。 既然皇帝老兒派出這般猛將,他還有什麽理由手下留情。 忽然,隻聽“唰”一聲響,一簇菊抬高的右腿猛然劈下,快如箭矢,利如刀刃,威力大到被他踩在腳底的瓦片有些碎裂,本是衝著杜子騰而去,卻被對方一個閃身躲過,還見他十分緊張的拍了拍胸脯,大歎:“好險!” 夜早已看他不爽,見一簇菊出手,怎還能按耐得住?下身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綁好褲腰帶,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利器,眨眼間便刺向杜子騰。 “哎呀,變臉這麽快!”杜子騰驚乍的喊著,隨即貓身去躲夜的攻擊,夜明珠被他像耍雜技似的在背後拋起,然後落在腳尖上。 一簇菊瞧準時機,指尖彎曲成爪型,欲要掐上對方的脖子,不料又是一陣風吹來,他再次打了個寒顫,心想這該死的風,不能換個時間來嗎?屁股還真冷…… 就是這一瞬間的失神讓杜子騰有機可乘,蹲身的他忽然騰起,像撲食的野狼,直逼一簇菊,一簇菊震驚,想躲時身體已經不能完全控製,勉強側身閃過,卻被對方取走了身上最重要的一件物品他的麵罩。 他趕緊用手捂住嘴鼻,褐色絲發傾瀉而下,頗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意境。 杜子騰很是得意的站在他對麵,示威般的晃了晃手裏的麵罩,笑得更是燦爛。 糟糕。 這可不是一般的糟糕。 一簇菊擰眉,兩眼犀利如虎。 他可不能讓人看到相貌,不然……事情就大發了。 本還想叫夜幫忙來著,轉頭見到一張癡呆的麵孔,他放棄了,也揪心了,該不會被夜看到了吧? 當下哪還管得了這麽多,也不顧自己是不是裸著,他轉身就跑,還不忘回頭甩下一句相當俗套的話:“你給我記著!”隨即消失在夜色裏。 杜子騰聳聳肩,吐槽道:“怎麽不說‘我還會回來的’。” 抬頭瞄了一眼夜,他轉身擺擺手,“皇帝主子可沒讓我抓你,嘶……一簇菊溜掉了,我該怎麽交代呢?” 這是個頭疼的問題。 他抓了抓腦袋,也消失在夜色裏。 惟有夜還站在屋簷上,兩眼空洞的望著剛才一簇菊所在的地方,喃喃道了一句:“如此妖孽……” 第四章 內有妖孽,生人勿近 若要問誰是晉陽城百姓心中的大英雄,非晉陽王莫屬,據說他在當初流寇來襲、而皇帝親兵遠征去討伐匈奴時,號召數百庶民扛起工鋤、鐵鍬擊退了手持刀劍的流寇,手段相當高明,應變相當睿智,曾引起大國上下一陣風雲,他也因此從一介布衣搖身一變化作晉陽王爺,高高在上,得眾人崇拜。 不過,若要問晉陽城百姓每天津津樂道最多的名字是誰,還得拋開這晉陽王、無視那皇帝老兒,看向與晉陽王府南北相對的親王府。當然,百姓談論的不是這親王,而是親王的嫡係,那個名叫姚臬的世子。 據說,這個姚臬長得美若天仙,身段婀娜多姿,膚白賽過千年積雪,一雙細眉如柳柔和,一對桃花眼閃著溫潤的紅,鼻梁似是老天爺巧手捏造的完美原型,還有那唇,粉粉潤潤,淺笑生花,看一眼,就想咬一口,咬一口,此生足矣! 這是百姓口中的傳言,似乎他們都在極力忽略一個事實姚臬是個男人! 不少老人看到自己子女談起這姚臬時那種憧憬、那種愛慕、那種癡迷,便露出嫌惡又悲哀的表情,忙著手中粗活之時,總會連連歎息:“此種哪是人,妖孽罷了……妖孽啊……” 瞧,這家夥足不出戶都能引起這樣的傳聞,簡直就一禍害。可禍害歸禍害,世間要不出幾隻這樣的妖精,生活還真就少去幾分色彩。 此時此刻,姚臬正坐在菱花鏡前,一個紮著花蕾辮的丫鬟正在給他梳理頭發,那小手哆嗦得跟要她殺人似的,捧起比絲還順滑的秀發之後,滿臉桃紅,木梳剛觸到發根,她就極其滿足歎出一口氣,捂著砰砰直跳的小心髒。 姚臬從昏黃的鏡子裏窺到這一幕幕,不由得淺笑,心想就算現在他要殺了這丫鬟,恐怕她的遺言也隻會是:此生無憾!若是再賜她一個心願,那一定就是:再給世子梳回頭! 你看,他多自戀,哦不,是自信。 “錦鈴,你可是想梳到來年?”瞧瞧這聲音,那叫一個天籟,柔到能溺死你,光是聽著就好象被大海擁抱,再仔細聽去,還帶著一絲呼吸聲,喔,那更是一個銷魂。 名叫錦鈴的丫鬟的臉頓時就變成一個西紅柿,她哪敢去看世子的表情,匆匆忙的梳了一陣,巧手撩起幾縷發鬢盤在一側,金杆紅珠的發簪穩穩的插上,然後就見她有些膽怯的退到一旁,頷首,“世子,奴婢梳理完了。” 姚臬朝鏡子看去一眼,桃花眼微眯,伸手捧了捧盤在左側的發,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這樣的發式,讓他更是雌雄莫辨,不過,確實很適合他。 剛站起身,錦鈴就手忙腳亂的取過一旁的紅袍給他披上。 “錦鈴,明日還叫你來。”姚臬故意不去看她,卻很自信對方一定滿心歡喜,要知道,他姚臬從來都是一天一個丫鬟伺候,絕不重複,迄今為止還沒出現過特殊例子,錦鈴一聽,心花怒放,樂不可支,點頭點得像雞搶米食似的。 沒一會兒姚臬就把丫鬟喚走,自己站在鏡子前又照了一番,這裏拉拉、那裏扯扯,直到滿意了才踏出門檻。他這一身暗紅的袍子,華麗無比,金絲鑲邊,金花點綴,這樣的顏色,要穿在別人身上,那叫俗氣,可到他姚臬這就不一樣了,這叫妖嬈,對,妖嬈! 走在錯綜複雜的廊道,姚臬的身段看上去要多嫵媚有多嫵媚,要多銷魂有多銷魂,別看他嘴角微笑宜人,心裏可是在想著怎麽整死一個人。 杜子騰,總有一天我要讓的你肚子疼不起來! 得,這家夥決定跟姓杜的杠上了,誰讓他摘了他的麵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