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的。”冷蔚漫不經心的答道。 “打仗?”冷夕照從冷蔚懷裏坐起來睜大眼睛:“打什麽?” “已經打完了,西川的叛亂和漠西的邪教。”冷蔚拉過冷夕照皺眉:“以前多乖,怎麽現在變得咋咋呼呼的。” “西川有叛亂?可是臨臨去京城了呀!”冷夕照有點慌,拽著冷蔚緊張道:“爹爹怎麽辦?” “你管他幹什麽?!”冷蔚瞪眼睛:“張嘴!” 冷夕照嘴裏被塞了一大塊杏仁糕進去,鼓著腮幫子委委屈屈的看冷蔚。 冷蔚歎氣,替他倒了杯茶水,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你們都知道啊?”冷夕照扁扁嘴:“就我不知道。” “你知道這些幹什麽?”冷蔚不滿:“你隻要吃得好睡得好就行。” “聽上去像福伯養的豬。”冷夕照嘟嘟囔囔。 “嗬嗬……”冷蔚失笑,伸手捏捏他的臉蛋:“過幾天就跟爹一起回盛京吧。” 冷夕照點點頭,努力忽略心底那張熟悉的笑顏,等回了盛京,自己應該就能忘掉了吧。 城外山坡上,林浩煬看著身邊十幾個酒壇子歎氣,劈手奪下林浩峰手裏的酒杯:“反正喝多少你也不醉,喝了也沒意思,回去吧。” 林浩峰神色頹然,仰麵躺在地上。 “哥。”林浩煬有些不忍:“到底怎麽了?” “浩煬。”林浩峰看著頭頂的星空,心裏堵得要命:“有時候我是真的很想安定下來的,可是老天不給我安定的機會。” 林浩煬不知道該怎麽勸,隻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哥,累了就回家吧,這些年你為了我和皇上一直在外漂泊,皇上過意不去,我也心疼。” “行,回家。”林浩峰笑的淒然:“做大俠也做夠了,回家繼續做我的富家少爺去。”越說聲音越小,心裏的苦澀化作困倦席卷全身,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林浩煬歎了口氣,帶著林浩峰上了馬背回到家中,扶到床上躺好後轉身輕掩上房門,猶豫了許久,還是找到了冷夕照房裏。 “幹嘛呀?”冷夕照聞聞林浩煬身上的酒味扁扁嘴:“出去玩也不帶我!” “耶律青住在哪裏?我要見他。”林浩煬沉聲開口。 “耶律青?他不是被皇上流放了麽。”冷夕照莫名其妙:“你酒喝多了?” “他在後院最左邊的屋子裏。”冷蔚從門外進來:“去吧,有什麽話好好說。” 林浩煬扭頭出了房門,冷夕照一腦門子的霧水,想了想後睜大眼睛:“……子寧就是耶律青?!” 第二卷 江湖行 第28章 怦然心動 從冷夕照房間出來後,林浩煬一路上都在考慮自己待會要說些什麽,不過在他推開耶律青的房門的一刹那,就知道自己白想了一路。 屋內一片安靜,被褥疊的整整齊齊,桌上的信封在清冷月輝的照映下愈發的慘白,上麵寫著林浩峰的名字。 林浩煬猶豫了一下,還是抽出了信紙,打開後隻有兩個字-----珍重。 早晨,林浩峰從林浩煬手裏接過信紙掃了一眼,苦笑一聲。 “哥,要不要去找找他?”林浩煬內疚了一夜,心說莫不是因為自己來了,才害得他倆吵架? “不幹你的事。”林浩峰看出林浩煬的心事,拍拍他的肩膀:“不找了,命裏注定的事情,強求不來的。” “那……回家?”林浩煬試探的問道:“我明天就要和西川王一起動身回京了,夕照和師父也會去,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吧。” 林浩峰點點頭,離開家這麽久,也該回去看看了。 第二天,林浩煬帶著林家軍浩浩蕩蕩的離開西川,與他並肩而行的除了林浩峰,還有前去盛京麵聖謝恩的西騰臨。 隊伍中的馬車裏,冷夕照趴在冷蔚懷裏發呆,今早出發的時候西騰臨投向自己的眼光裏看不明是什麽情愫,叫人無端的就有些不敢跟他對視,可是被傷害的那個人明明就是自己,為什麽現在看上去好像是自己對不起他? “想什麽呢?”冷蔚揉揉他的腦袋:“累不累?” “想皇上,還有思庭他們。”冷夕照收回思緒:“不知道思庭和小慕還有沒有再打架。” “周慕那小子也是倒黴,怎麽就惹了思庭。”冷蔚搖頭晃腦的歎氣。 盛京王城的皇宮裏,周慕鼻子癢癢,想打噴嚏半天也沒打出來,於是鼻子酸溜溜的,難受的眼淚直流。 “你不至於吧?”許思庭推門進來睜大眼睛:“不就沒讓你出門麽,怎麽哭成這樣?” “滾!”周慕炸毛:“俘虜也是有人權的!進屋之前先敲門不知道啊!” “你覺得你是俘虜?”許思庭皺眉。 “一路上讓白天不許我出馬車,現在又不讓我出皇宮,不是俘虜難道還是你大爺啊?”周慕翻白眼。 “我大爺出身貧寒,哪有你這麽好的少爺命。”許思庭悠悠的坐在桌邊:“讓你假裝西騰臨是為了掩人耳目,當然不能出馬車。至於皇宮,現在內線是誰皇上已經查出來了,所以你請便。” “我能出去了?”周慕聞言激動的想哭。 “當然。”許思庭挑眉。 話音還沒落完全,周慕就七手八腳的衝出房間,生怕許思庭反悔,在屋子裏呆了七八天,都快發黴了。 許思庭慢悠悠的喝茶,看上去心情很好。 一炷香的時間後,周慕灰頭土臉的被禁軍統領送了回來:“大人,這小子鬼鬼祟祟的被人發現,他說是大人的朋友。” “下去吧。”打發走了禁軍統領,許思庭好笑的看著周慕:“沒出去啊?” 周慕大概是因為這些日子被許思庭欺負慣了,倒也沒生氣,隻是悶不做聲的倒在床上拿枕頭捂住腦袋。 許思庭眉頭一皺,一路上就覺得逗他挺好玩的,因此這次也故意沒有告訴他出宮是要腰牌,就是想看他吃癟炸毛的樣子,真把他惹生氣了? “小慕。”許思庭上前推推他。 周慕從小到大都是欺負別人,自從遇到許思庭就一直是被他吃的死死的,剛才又被一大堆禁軍當成賊來打,心裏覺得自己沒用又窩囊。 “生氣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周慕在許思庭心裏的印象早就不再是當初討厭鬼的樣子,最多也就是個被寵壞的小孩子,任性了點淘氣了點,人卻一點也不壞,因此也沒想著真的要惹他生氣,此時見他一動不動的趴在床上,覺得自己好像的確做的有點過分,於是伸手把他拽起來:“算我錯——”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慕紅紅的眼眶嚇了一跳:“怎麽哭了?” 周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覺得這次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受傷了?”許思庭瞥見周慕手肘上一道血印,撩起他的袖子看了看眉頭一緊:“你真的和禁軍交手了?” 周慕氣鼓鼓的不說話,心說我又不是木頭,那麽多人來圍攻我我當然要反擊! 許思庭拿他沒辦法,取了藥膏替他抹在傷口上:“疼不疼?” 周慕還是擰著腦袋不說話。 許思庭心裏也有點慪火,自己都低三下四道歉了這人還想怎麽著,想瞪他一眼抬頭卻愣住,周慕的側臉的輪廓精致的不是一點點,睫毛長長的,嘴唇薄薄的,眼睛裏有淡淡水光,看上去像是最漂亮的黑曜石。 “你看我幹什麽!”被他目不轉睛的盯了半天,周慕終於扛不住了,扭頭氣呼呼的開口。 “沒……”許思庭有些慌亂的收回目光,從懷裏掏出腰牌:“剛才……忘記給你了,拿著這個出去就沒人攔著你了。” “不去了。”周慕起身坐到桌邊喝茶,天知道這人又打的什麽鬼主意。 “我帶你出去吧。”許思庭坐到他身邊:“今天正好有廟會,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你幹嘛突然對我這麽好?”周慕狐疑的看著他。 “就當是謝謝你一路上幫我的忙。”許思庭笑笑:“我出去等你,你換身衣服。” 周慕抽抽鼻子,起來換了身幹淨衣服,出門果然就看到許思庭站在門口。 “走吧。”許思庭帶著他往外走。 “你不會想把我賣了吧?”周慕還是不安心。 許思庭被逗笑。 周慕翻個白眼,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蠢,跟在後頭走的吭哧吭哧。 兩人一路到了廟會上,到處都是紅紅綠綠熱熱鬧鬧的,周慕左看右看心情終於好了點,東跑跑西跑跑買東又買西。 許思庭看周慕咬糖葫蘆的樣子,覺得心情也好了不少,自從幾年前擔任了皇宮禁軍護衛總長的職務,已經習慣了每天高度緊張的生活,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這麽放鬆過了。 “給你吃!”周慕舉著糖葫蘆許思庭,心說打不過你騙不過你,我就用美食賄賂你! 許思庭一愣,這裏到處都是官府巡邏的人馬,若是讓他們見到自己舉著糖葫蘆的樣子,那也太丟人了。 周慕見許思庭猶豫,登時有一種熱臉貼上冷屁股的挫敗感,於是氣呼呼的把糖葫蘆扔到了地上:“不要算了!” 許思庭眉頭一皺,剛要說話卻看到有一個七八歲的小乞丐衝了過來,撿起糖葫蘆就往嘴裏塞。 周慕扭頭也看到這一幕,歎氣上前搶過小乞丐手裏的糖葫蘆丟在一邊:“這個髒了,哥哥買新的給你。” 小乞丐髒兮兮的,嗚啦嗚啦的亂叫。 “是個小啞巴。”許思庭蹲在周慕身旁:“大概是從南邊過來的,這些日子南方有些地方鬧水災,盛京多了不少難民。”說完對著小乞丐比劃了幾下。 “你會手語啊?”周慕有些詫異。 “之前學過一些。”許思庭繼續和小乞丐比劃,片刻之後扭頭衝周慕道:“真是從南邊來的,他娘親病重,在前頭的一座破廟裏,想讓我們去幫他,去不去?” “當然去。”周慕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難道你不想去?” 許思庭笑笑,這小騙子挺善良。 路過一家包子鋪的時候,周慕買了幾個包子遞給許思庭:“你告訴他慢慢吃,吃多了會撐壞的。” 許思庭伸手接過包子,兩人指尖不小心碰在一起,許思庭心裏沒來由的就有酥酥麻麻的感覺。 三人一路到了破廟裏,果然就見著許多災民,此時正值夏末,裏頭難聞的要命,饒是東征西站早就習慣在死人堆裏打滾的許思庭,也忍不住皺起了鼻子,一想身旁的周慕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也難為他能堅持著沒跑出去。 安置好廟裏的一幹人等,兩人直到傍晚才慢慢悠悠往皇宮走去。 “你跟皇帝說一聲,讓他想想辦法呀。”周慕推推許思庭:“這麽多人,會餓死的。” “皇上已經下令設了官家的粥鋪和藥店。”許思庭歎氣:“可是天下之大,皇上也不能麵麵俱到。” “當皇上真累,當皇上身邊的人更累!”周慕抽抽鼻子:“我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你要走?”許思庭聞言扭頭看著周慕,心裏有點堵。 “我已經幫完你了,當然要走!”周慕表情恨恨:“回去繼續欺負人!再也不要看到你!” 許思庭想跟以往一樣逗他兩句,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星慕城離盛京那麽遠,以後若是想再見麵,應該會很難吧。 之後的路程許思庭一直沉默不語,周慕隻當他是累了,扁扁嘴自顧自的走路,明明就隻就隻比自己大四歲,跟前這人怎麽看上去老是一肚子心事,活的一點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