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護法來此,是叫癸仲做那一遇疼痛,便大喊大叫、跪地求饒的懦夫?” “能保住性命,當幾天懦夫有何不可?況你是舍身為主分憂,如實表述身體感受本是職責之一,怎能稱作怯懦?” “屬下……明白了。”癸仲斂眸藏住沉思,片刻後竟追問道,“尹護法為何對屬下說這些?小小一個死士的性命,怕是不值得護法您親自教導挽留。” 癸仲清楚自己這麽問是冒犯,可就是仍不住內心的衝動。想起他昨夜送自己回房,任憑自己握緊他的手,端茶送水,還教他誇大事實來保命,癸仲心裏又升起些許期待,好像有誰還關心著自己。 果然,隻要有一絲希望,自己就不能徹底死心。 癸仲不敢看床邊的人,怕受到斥責,卻又不相信自己不會挨罵。這時,隻聽出那人聲音依舊清朗,卻變得悠長哀傷。 尹蜚道,“我是不想讓他,再傷心難過。” *** “你是誰?” “屬下是莊住為主人準備的影子,請主人賜名。” “影子?影哥哥~” “請主人賜名。” “我就叫你影,影哥哥,你好好看哦~” 藥園裏,黑衣的哥哥抱著個少年,笑得很好看。少年忽然指向小樓,黑衣人好看的笑容一下消失了。少年渾然不覺,小小的手捧著個大大的藥碗,湊到黑衣人懷裏。 “哥哥,喝藥。” “嗯,屬下自己來。” “哥哥,很疼吧?” “不,屬下不疼。” “哥哥,把這個蠱種在你身上,駿兒就能知道你喜歡什麽了~” “哥哥,你為什麽不開心?” “哥哥,你好痛吧?駿兒難受,駿兒再不給你吃藥了。” “哥哥,影哥哥!” 穿紅衣的孩子撲在地上大哭,地上的黑衣人卻消失了,隻留下一小片黑紅的液體。 “別走!”許駿忽的坐起來,才發現眼前不是那個小樓,而是自己的臥房,“影,是夢啊。” 記憶如潮水回歸,許駿坐在床上冷冷笑著,“影,我又讓人試藥了。他不是影子,是個死士,是幹爹找他來讓我試藥。影,那個死士肌肉很棒,是你我想要的那種。影,他今天也縮在地上抖著,不過叫得聲音好大好吵,一點也不勇敢。影,我不讓人試藥了,你回來,好不好?” 不知不覺,許駿的身子也縮成一團,他抽泣著,涕淚蔓延。 反反複複,腦袋裏都是那個黑衣服的影子,雖然影子隻陪了他幾個月,卻讓他嚐到了許多個第一次。那是他的第一個影子,也是第一個完完全全屬於他自己的人。那時他隻有十二歲,幹爹要他外出闖蕩,讓影子保護他。許駿還記得那也是個少年,和現在的自己一樣大,瘦瘦的,總低著頭,但眼睛很漂亮。他叫著影哥哥,拉影子陪他玩,陪他惹禍。 那時他還不知道自己惹了禍影子會挨打挨罰,隻以為莊主幹爹不過像對自己一樣訓他幾句。沒多久,莊主和師傅就叫他用影子試藥,他想讓強大的影子佩服他的成功,竟天真的答應了。於是毒藥毒蟲作用的對象從小貓小狗、野兔老鼠,變成了身邊朝夕相處的、活生生的人,而他從沒覺得傷心,隻是傻傻地問著為什麽。 影死後,莊主給傷心過度的許駿又送來個影子,隻是許駿對影子不理不睬,許正豪沒多久就把人召回了。直到一年前,許駿明白莊主是故意讓不守規矩的影死去,於是開始向莊主要人試藥。第一個堅持了三月,第二個不足一月就毒發身亡。 影子培養不易,許正豪忍無可忍,終於不再縱容許駿的荒唐行徑,發話再不會賜他影子。這次許駿深思熟慮後開口索要死士,卻沒帶折磨人的心思。想找個人陪他,沒想到第一次用,就夢到了曾經的那個人。 “他,怎麽比得上我的影?” 俊美的臉上還帶著淚痕,許駿抹去眼淚,露出行走江湖時常見的那副張狂高傲的模樣,朝耳房的方向瞪了半天,忽然搖搖頭,鑽回被子裏呼呼大睡。 ☆、艱難的早餐 7.艱難的早餐 等許駿睡醒時,已經日上三竿。 他坐起來眯眼看看天色,又躺回去將頭埋入被中。夏日薄薄的被子被他這麽一扯,大半的身子都露出來。他的頭發一部分被裹在被子裏,餘下的散亂著將肩膀遮得若隱若現,背部晶瑩的肌膚延伸向下,最終隱入純白的褻|褲。 昨日他用癸仲試完藥,又如上次一樣取來肉蟲吸掉他餘下傷口的毒血。接著又練功吸收掉那些蟲子,天已經快亮了。 所以,貪睡不是他的錯。 三伏天本就酷熱難耐,許駿又將頭臉包了個嚴實,不一會兒便覺氣悶,卻猶不死心地纏著被子翻滾幾圈。終於,怨念無比地坐起,徹底打消了繼續睡覺的念頭。 洗漱完畢,許駿站在銅鏡前,露出大大的笑容。這笑容不嫵媚,卻帶著滌蕩心靈的清純。 由於天氣炎熱,許駿穿了身輕薄的絲衣,顏色仍是妖嬈的紅。他顯然明白自己的魅力,故意對著鏡子擺出各種表情,那嬌媚的模樣讓人完全無法聯想到剛剛賴床的懶小孩。 “駿少爺這麽一笑,不知又會迷倒多少妙齡少女。” 侍女聞鶯弓著身正為他整理衣服下擺,一抬頭恰看見自家少爺迷死人的笑著,不禁出口打趣。 許駿的目光從銅鏡移向女子,笑容略微收斂,清新中透出些張揚,道,“鶯姐被駿兒迷住了麽?” “奴婢雖然不處妙齡,卻也喜歡看少爺笑的。” 許駿剛來時住在後院,服侍的侍女小廝眾多,後來搬來這行雲居,卻隻帶了聞鶯一人。 聞鶯照顧許駿已有十年,看著許駿從稚童長成翩翩少年,不知不覺便將他當成了自家弟弟,是以對許駿的調笑並不在意。 “那死士呢?” “那死士看著雖然笨笨的,不過若少爺對他笑,他應該也會被迷住吧?”聞鶯起身,再為許駿掛上玉佩掛飾,抓住許駿兩臂上下打量,好像在欣賞什麽工藝品。對上許駿嗔怪的眼神,她才端正神色,垂眸道,“他今晨還未出屋。” “哼,一個物件,我迷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