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旁人膽敢經過此處,隻怕還以為這一人一虎正在歡快地玩跳繩呢。 “給本王死來!”察覺到自己又被戲耍了的虎妖王,真正的震怒了。 這片翠峰山林,已經足有數百年無人膽敢挑釁於他。 虎妖王張口一通咆哮,前肢伏地,粗大的尾巴直直豎起,身上青白色的皮毛如鋼針一般炸開來,根根倒豎。 利爪扣地,蓄力,繼而極其迅猛地朝劍清撲了上去! 幾乎是下一秒,它就出現在了劍清眼前,虎目圓睜,泛著寒光的利爪就要將人撕得粉碎,猙獰可怕至極! “炸毛了……”劍清真人低喃一句,眼也不抬,一個巴掌就衝突如其來的大貓臉扇過去! ——足足比他壯了三倍的虎妖王,卻“嗷嗚”一下呼啦啦拍飛了,在空中劃了一道低沉的拋物線,重重摔在空曠的野地裏。 誰料這個在龐大的虎妖麵前,顯得如此削瘦弱小的道士,竟然有著如斯恐怖的力氣? 摔得氣暈八素的虎妖王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有那麽一瞬間,簡直覺得自己撞上了一頭千年老犀牛。 “怎麽可能?連金丹都沒有的道士,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量?”虎妖王警惕地盯著劍清,再次確認對方的修為,實在是淺薄得不值一提。 “莫非是天生蠻力?” 虎妖王小心靠近兩步,閃爍的目光驚懼地上下打量對方,劍清靜靜地持劍立在原地,甚至還抽空撣了撣衣袖沾上的灰塵。 無論怎麽看,麵前這個道袍飄飄的俊美男子,委實無法和一個蠻牛聯係起來。 “哼,算你有幾分本事!不過在本王眼裏,也不過如此!”虎妖王全身的肌肉慢慢隆起,額前巨大的“王”字也變得鮮紅如血。 看到這一幕的劍清,微微一愣,這個虎妖王似乎跟普通百年妖怪不太一樣。 它虎吼一聲,驀然發力,以奇快地速度驟然出現在劍清身後! 利爪撕扯! “錚——”宛如尖銳的鋼刺割在金屬上,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音,瞬間穿透了山野,聲聲刺入耳膜。 堅硬的爪尖最終停留在劍清頸脖前一寸之處,被一柄暗色古劍格擋,再也無法更進一步。 兩者相碰,幾乎迸發出火星。 “吼!”虎妖王扣住他的劍,血盆大口張開,鋒利的牙齒透著濃重的血腥氣,猛地一口咬下! 劍清斂眉撤劍,迅速抽身,也隻堪堪躲過。 虎妖王的攻擊已經如同狂風驟雨,不斷席卷而來。 撕扯!噬咬!尾鞭! 處處致命。 麵對虎妖王的全力進攻,劍清仗著古劍鋒銳,勉強抵禦,但卻越來越狼狽,早已無法像起初那樣從容不迫。 “唉,看來用這點修為對付百年妖王級別的妖怪,真有點棘手。” 劍清真人暗自搖頭,忽而一個錯步退出戰圈,幾番閃身,頓時飄遠數十丈開外。 他抬眼看了看漸漸黑沉下來的天色,暗忖:“再不快點,就趕不上進城吃宵夜了。” 虎妖王一擊落空,怒意更盛,正欲再次撲上來,卻看見那道士做了一個它無法理解的舉動:——這家夥居然開始脫衣服! “凡人!”虎妖王趾高氣昂地噴了噴鼻息,冷曬道,“你現在後悔,想要勾引本王了嗎?乖乖躺下的話,看在你皮相還算不錯的份上,本王會考慮讓你爽過再死的,哈哈哈!” 劍清壓根沒理會它的鬼話,隻是隨意解開腰帶,那件墨青道袍宛如具有靈性一般,在月色下光華流轉,衣擺上符文閃現,竟緩緩自他周身隱沒而去,仿佛從來沒穿過一般。 原來這並非一件衣衫,而是一副防禦類的法器! 不過虎妖王幻想的香豔場景並未出現,劍清身上仍套著一件銀白色綢袍,在夜色下隨風翻飛。 白衣古劍,道骨仙風,頗有幾分出塵氣質,與方才平凡普通的修道之士決然不同。 眉宇間蘊含的浩海氣息,甚至叫虎妖王心裏直發怵,強烈的危機感之下,它開始畏懼地往後退。 劍清神情淡然,起手揮劍,素白長袖擺動之間,短促而堅定地說了一個字:“去。” “你究竟是什麽人?怎麽會有半仙之氣?!” 在虎妖王驚駭恐懼的瞳孔中,那柄古樸的長劍閃電般飛掠而來,銀色光芒絢爛大放——正穿額心而過! 它再也無法得知答案,軟軟地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 甚至連血都沒濺出來半分。 四野靜謐,唯風有聲。 隻有滿地狼藉翻倒的樹木草叢,昭示著剛剛發生過一場惡鬥。 劍清蹲在虎妖王的屍首旁邊,隨意撿了根樹枝拿在手裏,戳了戳白老虎的腦袋,又戳戳爪子和屁股。 確定它不再有半點動靜,劍清心滿意足地伸出魔爪,摸在老虎尚還溫軟的皮毛上,眼光都變綠了。 “終於有一張完整的虎皮做枕頭……這下賺了。” 劍清麵上泛起一絲微笑,從乾坤袋裏掏出一把剝皮刀,就準備開始剝削這頭虎妖的剩餘價值,反正這家夥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可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嘴裏還在自言自語:“用你的皮毛,拯救夜不能寐的在下於水火之中,也算功德一件。晚上做夢的時候我會給你超度的……” ——唯一可惜的是,沒法養頭活的。 月黑風高夜,剝皮抽筋天。 劍清正在虎妖王身上幹得不亦樂乎,正當刀子劃過虎妖腦袋的時候,一道詭異的紅光突然自它額上殷紅異常的“王”字衝天而起,毫不停留地直射北方天空而去! “糟糕!虎妖精魄!”劍清麵色一變,當即也顧不上思考,區區一頭才五百年修為的妖王,體內為何會有千年妖皇才能修成的精魄。 他匆忙中還不忘把垂涎已久的虎皮塞進乾坤袋,立刻全速追擊虎妖精魄。 百年妖王頂多在凡間作威作福一番,在妖界簡直連大白菜都不如,地位與千年妖皇不啻天壤。 哪一位妖皇不是稱霸一方的存在? 本命精魄自然是相當的難纏,尋常法器根本傷不到它分毫,還能不斷地借體重生。即便是劍清半仙的修為,對此也大感棘手。 最好的辦法,就是趁這家夥尚在重傷虛弱之中,趕緊逮住煉化掉,否則讓它混入凡人之中,借體附身,隻怕遺禍無窮。 誰知這廝實力不行,跑得倒快,劍清跟在它屁股後麵追了半宿,愣是沒追到,最後隻能眼睜睜看它消失在遠方。 劍清望著它逃跑的方向,緩緩擰起了眉頭。 那裏,是藏鋒城。 “這隻虎妖偏偏喜好吸食男人元陽,這下麻煩大了……” 劍清真人站在原地默然片刻,決定不再糾結,寬慰自己道:“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還是先進城吃宵夜好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這麽想著,他神色頓時輕鬆起來,慢條斯理換上那身墨青色道袍,修為氣息被隱藏了個結實,立馬又從半仙高人,變回了小牛鼻子。 不疾不徐地往藏鋒城方向去也。 藏鋒城乃是北方一座重鎮,扼守要塞,地勢險要,城內兵精糧足,城主杜藏鋒野心勃勃,在這個諸侯割據的時代,實力也算得上一方豪強。 劍清在神虛宗裏出生、修行,一呆三十年,雖不至於跟個山裏野人那樣無知,但對俗世政治所知不多,也完全不感興趣。 這次下山雲遊,一路耳濡目染,才稍微有了點常識。 時下正是舊王朝被推翻,新王朝尚未建立統一的混亂割據時代。 北方有三個實力強悍的城主,掌控了大片地盤,相互之間攻訐連連,爭奪霸權,杜藏鋒便是其中之一,而藏鋒城乃是他的主城,暗地裏,也被狂熱部下稱為都城。 若說北方被諸侯占據,那麽相隔一條長江的南方,則是被武林大大小小的世家所占,爭奪的並非皇權,而是武道上的霸主地位。 這些凡塵俗事,當然跟劍清真人是半毛錢的關係也沒有。 他比較關心自己什麽時候能渡劫飛升,或者下一餐能吃到沒吃過的美味。 偶爾路見不平,出腳相助一下,也沒什麽,功德自然多多益善。 不過太過麻煩的事,他可不會管。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對不會在普通人麵前,顯露自己修仙者的身份的,更不能輕易對凡人施加法術。 不屬於凡塵的力量強行施展,有違天和,會遭天譴。 翌日晌午,藏鋒城內。 天幕碧空如洗,地上行人如織。 城北天音樓乃是這一帶有名的戲園子,時常賓客滿座。 戲台上一個男扮女裝的花旦,妝容嬌豔,嗓音清脆若泉,朱潤玉盤,嫋嫋地縈繞不絕於耳,一顰一笑皆是媚態動人。 換了往日定是讚聲不斷,而今二樓雅座卻是空空蕩蕩,隻餘中央一張名貴的太師椅擺在那裏,原是叫人包了場。 上邊坐了個著寶藍衫子的年輕男子,衣料乃是極講究的蜀中刺繡,懷裏露出一支玉骨扇柄,還十分騷包地綴了段朱紅流蘇。 他麵容俊秀白皙,尤其那對桃花眼總是四處放電,即便隻是不著痕跡地掃一眼,也仿佛勾人魂魄似的,十足的輕佻。 “聲如仙音,顧盼而神飛,好一副嗓子,好一張臉蛋……” 男子笑眯眯地說道,他兩條長腿交疊著擱在麵前矮幾上,一手撐著側臉,另一隻曲了兩指點在扶手上,輕快地敲打著節拍。 身後立刻有機靈的小廝上前一步低聲笑問:“大少爺,這位乃是天音樓新入的花旦,名叫平樂,還是清白人家,您看……可尚能入眼?” “嗬嗬,難怪生得如此靈動。”藍衫男子眼中光芒微閃,隨手摸出這扇往戲台上淩空一點,懶洋洋地道,“叫他過來,賜茶,打賞。” “是。”小廝輕一頷首,轉頭衝那花旦頤指氣使地命令道,“平樂,杜公子有賞,還不速速過來給我家公子敬茶謝禮。” 戲台上樂曲戛然而止,平樂理一理衣衫,緩緩走到近前,低眉斂目一禮:“平樂謝過杜公子。” “好說……” 他尚未起身,一隻白淨的手掌忽然伸過來撫上了自己的臉頰,平樂心中一驚,到底按捺住退開的衝動,站在原地任他輕薄。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動手動腳的風流公子,乃是藏鋒城城主的長子,更是下一任藏鋒城城主繼承人,自己區區一個戲子,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平樂,今晚城主府有場晚宴,你便過來獻唱一曲吧。” 杜之瀾指尖用力,勾住對方下巴拉到跟前,手指順著對方臉頰的弧線一路撫摸,毫不掩飾眼中赤裸裸的欲望。 平樂垂眸微微頷首:“不敢不從。” 杜之瀾嗬嗬一笑,頗為瀟灑地一撩衣擺長身而起,見對方仍舊乖乖屈膝跪在原地,唇邊笑容更盛,顯然對他十分滿意。 除了父親,這座藏鋒城從來沒任何人可以忤逆於他,膽敢對他不敬的,都蹲在那棟陰森鬼氣的監牢中不見天日呢。 索性手掌滑到他臀下輕輕一托:“平樂起來吧,美人在本公子麵前是不必多禮的。” 末了,不規矩地在平樂挺翹的臀上大膽地捏了一把,他才大笑著揮扇轉身,準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