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珍低著頭,看似是被這場麵震住了,實則心中在暗喜,這個村子裏不待見何淩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日子過好了又怎樣,也不過是眾人心中的狐媚子! 被諸多人圍著,用各種異樣的眼神注視,何淩握著籃子的手有些顫抖,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忍住低頭逃走的欲望,他挺直身體,直視對方的眼睛,道:“相公就是喜歡我長得好看,又如何?” 猛的被他這麽一噎,劉雀竟一時說不出話來,人家都承認仗著張臉了,他還能怎樣! 何珍也有些愣,別人或許不那麽清楚,他可是知道對方曾經有多自卑他的臉,如今竟說出這種話來?! “何珍!”何淩把目光轉向他,“我家的錢再多,那也是相公辛辛苦苦掙來的,我是不會借給你的!” 何珍扭曲了臉,他低下頭掩飾,心裏簡直恨死了他! 何淩又看了看周圍那些人,扭頭就走,這些人,他不欠他們的,一味的退讓,隻會讓他們蹬鼻子上臉!他現在有想守護的人,有想守護的家,他不能總躲在那些愛他的人身後,他也要學會保護他們! 他剛走出去沒幾步,就看見祁越站在不遠處,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何淩腳下步子一停,目光閃躲了下,有些心虛的開口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祁越走到他跟前,對他挑挑眉,“你想讓我什麽時候來? 看他那表情,何淩就知道他一定全聽見了,瞬間燒紅了臉,看都不敢看他,他說了那麽不知羞恥的話,竟然被聽了個正著! “阿淩為何臉紅?”祁越湊到他耳邊,低聲道:“阿淩說的沒錯,為夫確實被夫郎的美色所迷!” 他的鼻息吹拂到何淩側頸的皮膚上,灼熱的很,他趕忙往旁邊讓了一步,抓緊手中的籃子,快速走開,“回、回家了!” 祁越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臉上的笑容特別燦爛!他的阿淩許久未歸,他不放心出來尋找,沒想到竟聽見那番話,著實有趣,他負手於後,悠悠的開口,“夫郎的美色,當真讓我垂涎欲滴,不可自拔!” 前麵的何淩停住腳,猛的轉過身,紅著臉瞪他,“祁越!” 這還是第一次被吼,挺新鮮的,阿淩這般氣惱還是頭回見,他雙手一攏,彎下腰去深深地做了個揖,“阿淩莫惱,是為夫錯了!” “你、你做什麽?”何淩趕緊過來扶住他,他方才出口就後悔了,這人還這般! 祁越順勢拿過他手裏放著雞崽的籃子,另一隻手攬住他的肩膀,“阿淩若是不氣了,我們便回家去吧!” 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何淩抬手捶了下他的胸口,又瞪了他一眼。 “嗬嗬……”祁越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探頭在懷中人額上親了一口,攬著人回家去了! 沒能從何淩那兒弄到錢,何珍的心裏又惱又急,那個賤人現在是越來越難對付了!他要是再弄不到錢買藥,他的臉就又得爛掉了! 他愁眉苦臉的進了家門,就看見錢氏在逗她三歲多的小孫子玩耍,何天坐在一邊笑眯眯地看,連他進門都沒發現。 “爹,娘,我回來了!”就算心裏不開心,他也還是得開口叫人。 “珍兒回來了!”錢氏抬起頭招呼了他一聲,就又低頭看顧孫子了。 “哼!”何天拉長了臉,開口教訓,“你也老大不小了,別成天出去亂跑,多跟你兩個嫂子做做家事,免得找不著人家!” 何珍本就心有不順,這下更是委屈,“若我不繼續喝藥,便是家事全做的,也是沒有人要!” 何天“蹭”的站起身,指著他罵道:“反了你了,這是在指責我不成?!” “當家的,消消氣消消氣!”錢氏趕緊扶住他,給他拍胸口順氣,同時對何珍道:“還不快過來給你爹賠不是!” 何珍咬了咬嘴唇,走過去“撲通”一聲就跪在他麵前,“爹,我是您的親哥兒啊,您真的就忍心眼睜睜的看著我變回那副鬼樣子?一輩子都在何淩麵前抬不起頭來,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嗎?!” 看他滿臉淚水的跪在自己跟前,何天心裏的火氣也去了大半,“家裏這麽多張嘴要吃飯,我能把那錢都花在你身上嗎?你哥哥他們心裏該怎麽想?” “爹,您之前不是說,有了這五十兩,就能給我置辦些好嫁妝了嗎!”何珍咬了咬牙,“您給我二十兩銀子,日後我出嫁,就不要嫁妝了!” “二十兩?這尋常人家娶媳婦才要五兩銀子,你這嫁妝就敢要二十兩銀子?!”拿著給女兒換下來的尿布出來準備洗的鄭氏聽見他的話,就驚叫起來。 被錢氏瞪了一眼,鄭氏幹咳了聲,放低了嗓門,“我沒說錯啊娘,誰家嫁哥兒要二十兩,有兩三兩的嫁妝就算不錯的了!” 何珍暗恨她出來添亂,卻又無從反駁,除非是大戶人家的哥兒,否則誰也不會出二十兩銀子的嫁妝,那可是白搭進去的錢! 何天抿著嘴不吭聲,明顯就是拒絕的意思。 “爹,您就當下個賭注行不行?”何珍跪在地上拽住他的衣擺,“若是我能嫁個好人家,我一定十倍百倍的還您!” “這好人家哪那麽好找,能遇上祁越這麽一個就算稀奇了,可惜人家看不上你!”鄭氏唯恐何天動搖,趕忙開口打岔。 “誰說沒有!”何珍瞪著她頂回去,“上回進鎮,我們就見著祁越跟個年輕公子吃飯,那公子可是鎮上大酒樓的少東家,娘能為我作證!” “對對對,珍兒沒撒謊,我們是碰見了!”錢氏趕緊附和他,“那可是個比祁越還要有錢的!” “爹,他跟祁越相熟,我一定能找到機會親近的!”何珍又拽拽何天,期望他答應。 見他還真的說出個人來,鄭氏撇撇嘴,有又怎麽樣,他也不一定有戲! 何天沉思了很久,何珍跪的腿都麻了,他才開口道:“我先給你五兩銀子,日後的事,就看你自己了!” “謝謝爹!”何珍高興的給他磕了個頭,五兩就很好了,他本來也沒真想從他那兒要出二十兩來。 看他真拿到了錢,鄭氏臉色不怎麽好看的拿著尿布去洗了,上次一兩,這次五兩,再這麽下去,爹娘手裏的錢都要被那個何珍給摳完了!他若當真嫁個有錢人還好,若是不能,錢可都打了水漂了!第34章 看診 吃晚飯的時候,祁越照例端出一小盅藥膳擺在何淩跟前,自成親那日起,祁越每日都會為他燉煮,且會變著花樣的做,味道也極好,何淩一點也不會吃膩。 “相公,我現在沒什麽不舒服的,這藥膳以後就不用吃了吧?”雖然他不知道裏麵加了些什麽,但是一定都不便宜,這樣日日吃,是不是有些太過浪費了? “麵上雖未有不適,內裏卻需要諸多調養,我是大夫,你好不好我最清楚,你要乖乖聽話!”早產又自小勞累過度,還營養不良,他身體的問題很多,祁越若不將其都調理得當,怎能安心的將他拆吃入腹! 何淩隻好點點頭,乖乖地繼續吃,剛吃了沒兩口,他像是想起了什麽,放下勺子,道:“相公,你的醫術,是不是很好啊?” 祁越夾菜的手頓了頓,他不動聲色地抬頭看他,“怎麽?” “我……”何淩張口說了一個字,就又頓住,他拿起勺子又吃了口藥膳,才猶猶豫豫的道:“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兒啊?” 見他說這個,祁越笑了,他夾了塊豆腐放在他碗裏,“阿淩要為夫做什麽都行,何需用上一個求字!” 何淩不好意思的笑笑,把他夾過來的豆腐吃掉,“我想讓相公幫我醫一個人!” “哦?”那人鐵定不會是何珍,可其他認識的人,似乎也未生病,“是什麽人?” “是今日賣我雞崽那哥兒的爹爹!”先前他還沒想起來,直到方才,雖說祁越總說自己醫術不精,隻是略通醫理,可祁越卻知道,他的醫術比李郎中要好得多,每次對方給他診病,他都好的非常快,身體也比之前鬆快! “今日剛認識的人,阿淩便如此上心了?”他的夫郎有多內斂他最清楚,不過是買了幾隻雞崽,就有了交情? 何淩搖了搖頭,神色中帶著些懷念和傷感,“他自小與父親相依為命,感情定然深厚,日複一日地看著父親躺在床上逐漸衰弱,那種感覺有多絕望,我比誰都要了解。” 聽到這裏,祁越就已經懂了,他伸手握住那隻擱在桌上的手,無聲的安慰。 何淩抬頭對他露出笑容,眼圈卻是紅了,他笑中帶淚,緩緩地道:“我每天,坐在父親的床前,看著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可我卻什麽也做不了,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想,若是有那麽一個人,能幫我挽回爹爹的性命,那該有多好……” 當他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的那一瞬間,祁越將他擁進自己的懷抱裏,用自己的溫度圍繞著他。 何淩被他緊緊的擁住,覺得異常的溫暖,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勾起唇角,“可我也明白,爹爹一直期望著離開的那一天,他太思念娘親了,所以即便他走了,我也為他高興!” 說到這兒,他抬起臉,望著祁越仿佛載著湖泊的眼眸,“如今的我,更為明白那種感覺。” 看著他因哭泣而更顯魅惑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祁越低頭,輕輕親了下。 何淩笑彎了眸子,也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接著道:“可是華哥兒不一樣,在他爹心裏,他就是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想讓你為他診治一下,不管治不治的好,我都安心了!” “好!”祁越摸著他的發絲,“我們明天就去!” “嗯!”何淩把臉重新靠在他的胸口,心裏安定了很多。 祁越親吻著他的發頂,眸色溫柔。阿淩想讓他活著的人,便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他也要將他拉回人間來。 許父近兩年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近幾日的咳嗽一直都沒斷過,人都瘦脫了形。 許華昨日賣雞崽得了二十四文,加上先前存的一些,夠給他爹抓幾副藥的,若是身子骨還不見好,他就得再想想辦法弄些錢來抓藥。 “爹,該喝藥了!”許華把手裏的藥碗放在床邊破舊的小木桌上,伸出手把許父扶起來,用枕頭墊在身後,讓他靠在床頭,自己在床沿坐下,重新拿起藥碗。 許父輕咳兩聲,心疼的看著自己消瘦的哥兒,“小華,爹的身體熬不了多久了,何必浪費錢去買這些藥,多給自己買些好東西吃吧!” “爹,你別亂說,你肯定會好的!”許華盛了勺藥吹涼,送到他嘴邊,“你就好好的把藥吃了,別操心其他的事!” 許父張嘴把藥喝了,忍不住歎了口氣,“眼看著你都十七了,卻因為我這個拖累,到現在也沒定著人家!” 許華雖然人長的清俊,有些像個小子,但也不乏有些人家上門提親,可他偏偏要帶父出嫁,誰家願意平白多養個人,還是個藥罐子,最後都是不歡而散,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上門了! 聽見他又說這種話,許華皺起眉頭,“爹,您怎麽會是拖累呢,您再這麽說,我就生氣了!” “好好好,不說不……咳咳咳……”許父說話一急,又開始捂著胸口咳起來。 許華趕緊放下手中的藥碗,站起身給他拍背。 “華哥兒在嗎?” 許父剛好受了些,外麵便遠遠的傳來詢問聲,許華給他爹把枕頭整理了下,讓他更舒服些,就轉身出了屋,“在呢!” 低矮的籬笆根本就遮不住外麵的人,他一眼就看見了昨日買他雞崽的何淩,在他身邊還站著個麵容俊俏的男子,他眉眼含笑,氣質卓然,跟姿容豔麗的何淩站在一處,十分的般配! 他心中詫異,想來這位就是何淩那讓滿村嫉羨的相公了,他們怎麽會來找他,莫不是雞崽出了什麽問題? “快請進!”許華上前拉開籬笆門,請他們進來,“淩哥兒,是雞崽有什麽事兒嗎?” “不是的,它們都很好!” “那這是……”許華疑惑地看著他們。 何淩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他們隻昨日見過一次,這般貿貿然的就上門來要替人家爹爹診病,也太過奇怪了些,最後他還是把目光轉向了祁越。 接收到自家夫郎遞過來的眼神,祁越勾了勾唇角,他一頜首,道:“在下祁越。” 許華愣了下,趕忙對他也點點頭,“我叫許華!” 互通了姓名,也就可以說正事了,祁越抬抬手中的藥箱,道:“在下是名大夫,昨日阿淩歸家後,就一直放心不下華小哥兒生病的父親,故而今日讓在下過來為尊父診一診脈!” 許華一時呆住,這兩人特意從村子的另一頭過來,是給他爹診病的? 見他不說話,何淩唯恐他有什麽誤會,磕磕絆絆的開口解釋,“那個,我、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就是,就是……” 他的聲音讓許華回過神來,見他臉都漲紅了,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心裏有些暖暖的,他道:“我知道的,你不用著急!” 他知道何淩沒有什麽看不起他的意思,隻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真心的想幫幫他。 何淩鬆了口氣,他就是不擅長跟別人打交道,他沒有誤會就好。 許華把兩個人帶進屋子裏,走到床邊跟他爹低聲解釋。 祁越四下打量了番屋子裏的環境,屋子很小,家具都非常破舊,因為住著病人,窗戶關得很嚴實。 “勞淩小哥兒惦念了!”許父聽完自家哥兒的解釋,虛弱地對何淩笑了笑,又看向祁越道:“有勞祁大夫!” 祁越微一欠身,道:“您客氣了!” 許華搬來凳子放在床邊,祁越坐上去,把手中的藥箱子置於腳邊,伸手搭上許父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