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禎頓了頓,啞聲笑了起來,更扣緊了他的身體,帶著他一再沉淪。第八十五章 皇後其人 翌日早晨,天色剛亮,祝雲瑄便掙紮著起了身。昨晚折騰到後半夜才睡,估摸著他最多就隻睡了兩個時辰,這會兒渾身都還是酸軟著的。 被窩下麵伸出一雙手臂來將他攬了回去,梁禎溫熱的身軀從背後貼上,臉貼著他的臉啞著嗓子問道:“在外頭也要這麽早上朝嗎?” “我去去就回來。” 梁禎笑著捏了捏他敏感的腰側,換回祝雲瑄的倒吸氣聲:“你做什麽?” “陛下還動得了嗎?” 祝雲瑄反手拍了拍他的臉,堅持將人推開,坐起了身。 高安帶人進來伺候祝雲瑄洗漱更衣,梁禎也坐了起來,懶洋洋地倚在床頭,笑望著他。 在外頭上朝沒有那麽多講究,祝雲瑄換了身赤色常服,更襯得他顏色如玉。白皙脖頸上還有昨晚留下的曖昧痕跡,隱在衣領間若隱若現,梁禎輕眯起眼睛,眸中帶笑,並未提醒他。 出門之前,祝雲瑄走到床邊,俯身在梁禎的麵頰上印上一個吻,提醒他:“你再睡會兒,還早。” 梁禎笑著眨了眨眼睛:“臣妾恭送陛下。” 祝雲瑄:“……” 轉身欲走時他複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吩咐人去將東西取了來,正是那串他先前一直戴在手上,後頭被梁禎看到又摘下來了的佛珠。 祝雲瑄接過佛珠,在手心裏摩挲了一下,遞給梁禎:“物歸原主。” 梁禎沒有接,笑看著他:“阿瑄喜歡,送給你了。” “……這不是你爹留給你的遺物嗎?” “你戴著也一樣,就當是我爹送給兒媳婦的。” 梁禎都這麽說了,祝雲瑄便也不再推辭,重新將佛珠戴回了手上,輕輕撥了撥,去了前頭。 出巡在外,祝雲瑄依舊隔幾日會召見一次隨行的朝臣議事,昨日爪哇島的番邦人又派了人來求和,要求放回俘虜,今日他們要議的便是這事。 “我大衍是天朝上國,禮儀之邦,此番大捷,已使這些番邦人得到教訓,定不敢再來犯,既然他們有心求和,不如將人放回,以彰顯我朝氣度。” “這些番邦蠻夷留在我朝亦無大用,我朝曆來沒有殺戰俘的先例,何必白養著這麽多張嘴。” “待到這事了了,我等也好盡快返朝,海戰已經平息,戰俘的處置不過是些細枝末節之事,陛下不如全權交給閩粵水師去辦就是了。” 一眾朝臣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勸起祝雲瑄趕緊把人放了,談和抑或投降,不過就是個說法而已,了了事情,他們才好早日班師回朝。在這些人看來,一個遠在萬裏之外的蠻夷小國而已,實在不足掛齒。他們甚至都不清楚那日的海戰,大衍的水師贏的到底有多不容易,隻以為為患多年的海寇已經盡數剿滅,旁的不過是順帶的小事而已。 祝雲瑄微蹙起眉,對這樣的言論十分不滿,海戰那夜,他親眼見識過那些番邦人的艦船火炮之厲害,若非他們早有準備,又有梁禎這個內應裏應外合,結果如何,還未可知。 “明明是我大衍水師贏了,結果卻要談和,這麽便宜就把人給放了,看在外人眼中,還道我大衍朝廷好欺負。” 張口教訓人的卻不是禦座之上的皇帝,聲音是從外頭傳進來的,由遠及近,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之意。在場眾人俱都下意識地轉過了身去看,背光而來的身影緩步踱進門來,待到他在堂中站定,眾人才都看清楚了他的樣貌。 無數雙驚疑不定的眼睛落到他的身上,梁禎笑了一笑,望向祝雲瑄:“臣蕭念,叩見陛下。” 祝雲瑄擰緊了眉,頓了頓,沉聲下令:“賜座。” 座椅就擺在祝雲瑄的左手下方,梁禎謝過恩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且還坐沒個坐相,斜靠進座椅裏,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在場之人。 大多數都是老麵孔,此次祝雲瑄出巡,幾乎帶了一半的朝臣來,光六位內閣輔臣就跟了三位過來,首輔留京坐鎮,如今站在最前方的是次輔,當年還排在內閣末幾位時,就沒少在朝堂之上被梁禎氣吐血過。 先頭勸祝雲瑄把人放了,便是他起的頭。 堂上沉寂了一瞬,隨即而來的是眾臣交頭接耳的私語聲,所有人看向梁禎的目光都變得驚愕、疑惑,甚至是不知所措。 祝雲瑄心下無奈,隻得低咳了一聲,叫眾人安靜了下來。為首的次輔幾乎要將眼珠子瞪出來,咬著牙根質問梁禎:“你是何人?” 梁禎轉過頭去看向了祝雲瑄,眼中帶笑,回答對方道:“我方才不是已經說了,姓蕭名念,家父蕭君泊。” ……!!! 蕭念是何人,那是未來的大衍皇後,是太子他的親生父親啊!可眼前這個明明就是三年前已經伏誅了的逆王梁禎!!別說什麽人有相似,再相似也不可能長得一模一樣,更別提那囂張的語氣和模樣,活脫脫就是當年那個昭王,化成灰他們都不會認錯!!! 之前突然冒出來一個小太子,他們還私底下感歎陛下不容易,當年既要偷偷懷孕不被人發現,那段時日還要與那逆王鬥智鬥勇,稍有差錯就是一屍兩命,可結果,人家懷的壓根就是那逆王的種!什麽蕭念,什麽因為一些原因化名在京中,呸! 一眾朝臣的臉色紅了白,白了紅,一肚子牢騷不知該從何出,憋得實在夠嗆。欣賞夠了他們的變臉表演,梁禎好笑道:“方才不是在議論番邦俘虜之事嗎?繼續啊。” 祝雲瑄直接問他:“你有何見解?” 梁禎笑道:“臣讚同陛下之前的堅持,這仗不能白打,這些番邦人既然敢勾結海賊來犯,自然得讓他們付出代價,想要回俘虜,必須得先給大衍朝廷足夠的賠償,那位叫普蘭德的子爵據說是他們國王的侄子、他們的皇親國戚,想要將人要回去,他們總得表現出些誠意來。” 次輔下意識地反駁他:“說得輕巧,他們若是堅持不肯呢?” “那就再接著打,打到他們願意投降為止。” “別說他們本國國土遠在萬裏之外,即便是在南洋占據的爪哇島也與我朝相距甚遠,兩國素無恩怨,何必浪費兵力……” 梁禎輕蔑地截斷了他的話:“真素無恩怨他們就不會勾結那些海賊來犯我大衍邊境了,此等狼子野心,不趁早掐滅,還想等著他們尋機做大,當真對我朝產生威脅之時嗎?” 說罷,不再給對方辯駁的機會,他直接與祝雲瑄提議道:“定國公率閩粵水師在外尚未回來,鬼蜮離爪哇島那邊也不遠,不若讓他們將船開過去轉一圈,震懾震懾那些番邦人也好,據我所知,如今西大陸上各國戰亂不斷,那些番邦人駐紮在南洋的兵馬都陸續調回去了大半,尤其爪哇島的那些人,與我大衍一戰中折損慘重,剩下的艦船又幾乎都調回本土去了,再無力對抗我大衍水師,哪怕隻是去他們門前轉一圈,也足夠嚇得他們來乖乖投降。” “再者說,”梁禎慢悠悠地繼續說道,“他們急著想要在大衍撈錢,無非是因為本土在打仗,需要大批的銀錢支持,若是他們堅持不肯稱降,便禁了他們在大衍的任何買賣行為,到時候著急的必然是他們,西大陸有無數個小國,沒了他們也會有別的人來求著與我朝通商,主動權原本就在我朝手上。” 有人不讚同地問道:“既然他們這麽缺錢,再叫他們投降賠錢,他們能願意賠嗎?” 梁禎撇了撇嘴角:“不賠也得賠,由不得他們,現在賠不出來就分期賠付,日後他們在我朝賺得的每一兩銀子都要拿出一半來賠付欠的本息,直到償還清債務為止。” 祝雲瑄的眼中浮起了一抹並不明顯的笑,攔下了各執己見還要質疑的眾人,直接下了口諭:“朕意已決,就按蕭將軍說的做吧,這就傳令下去,命定國公率水師前往爪哇島。” 眾大臣:“……” 行吧,以後大衍朝堂上不但有個一言九鼎的皇帝,還有個光明正大後宮幹政的皇後,他們該幹嘛幹嘛吧。 偏偏這時還有不懂眼色地跳出來,依舊是上回那個被小太子金口玉言“好凶,不喜歡”的禦史,出列高聲質問起梁禎:“你說你是蕭君泊將軍的兒子,可有何證據?你明明就是……” 祝雲瑄瞬間冷下了神色,旁的人各自在心中搖頭,當真是個不怕死的二愣子,卻又免不得一齊看向了梁禎,好奇想看他的反應。梁禎神色不變,淡定地笑了笑,打斷了對方的話:“證據?我是我父親的兒子需要什麽證據?敢問這位禦史大人,你又是如何證明你夫人給你生的兒子是你兒子,不是隔壁王某、趙某的兒子?” “你——!” 有人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禦史氣得麵紅脖子粗,不管不顧地拔高了聲音:“三年前你在京中是什麽身份?又是如何與陛下相識生下太子的?你敢說嗎?!” 梁禎“嘖”了一聲:“你這是想打探陛下的私隱?” 祝雲瑄及時出言打斷了他們,平靜道:“夠了,蕭將軍與朕情投意合,當年因為南洋事情未明,他不方便在人前露出身份,故才未對外透露過朕與他之事,此事日後不必再提了。” 眾臣:“……” 禦史:“…………” 皇帝陛下非要睜著眼說瞎話,他們還能說什麽? 話又說回來,當初因為昭王之事,真正被清算的隻有前安樂侯府和顯王府兩家,那也是因為顯王本就是陛下的眼中刺,梁家人與梁禎不合私下有齟齬又早有傳言,而梁禎那些被發配的部下也確實都是有過不臣之心、鼓動過梁禎造反的,被處置並不冤枉。 至於其他的人,哪怕是與梁禎過從甚密的好些個官員也都隻是被貶了官,夾起尾巴做人了一段時間,當初他們隻以為是皇帝仁善不願動搖社稷根基,現在再回頭看,根本是神仙打架,不願意殃及他們這些小鬼罷了…… 畢竟人家夫妻床頭打架,三年過去還是要床尾和的,他們這些人跟著瞎摻和什麽。 那禦史還想再說,被他前後的人一左一右踹回了隊伍裏,叫他閉了嘴。 事情商議完畢,一眾朝臣便退了出去,出了門,眾人依舊恍恍惚惚有種不實之感,你看我我看你,不由苦笑,好日子過了三年,一朝回到當初,怎一個苦字了得。 祝雲瑄起身走下來,被梁禎伸手一拉便坐到了他腿上去,高安很有眼色地帶著一眾下人退了出去,留了他們獨處。 祝雲瑄沒好氣地推了推他的肩膀:“你不在房裏歇著,跑來這裏耀武揚威做什麽?也不事先跟我說一聲。” “正好今日人都到了,讓他們一起看個清楚,免得個個對我好奇,煩不勝煩。” 祝雲瑄輕嗤:“我看你得意得很。” 梁禎笑著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臉:“那也得陛下配合,多謝陛下給臣妾這個麵子。”第八十六章 臨行之前 十日之後,賀懷翎率閩粵水師返回了泉州港口,隨之而來的,還有爪哇島的番邦人送來的投降書,並表示第一批的賠款不日就會送達,請求將俘虜帶回。 一切塵埃落定,梁禎身上的傷養了二十餘日已差不多痊愈,祝雲瑄終於下令,三日後啟程返京。 在那之前,還有最重要也是最讓祝雲瑄頭疼的一件事情,便是如何將這些告訴給暥兒這個小娃娃。 暥兒如今已經完全接受了他和梁禎,但要與祝雲璟他們分開,小孩兒卻未必願意,祝雲瑄也並不想傷孩子的心。 這些日子祝雲瑄一直左右為難一拖再拖,直到眼下臨行時分,已不能再拖下去。最後還是祝雲璟先與孩子說了,小孩兒聽罷瞬間淚眼汪汪,哽咽著哭了起來:“嗚……我不走,我不要去別的地方,我就要爹爹,爹爹別不要暥兒。” 祝雲璟無奈蹲下 身,給孩子擦眼淚,衝一旁尷尬無措的祝雲瑄使了個眼色,祝雲瑄上前來,伸手將兒子抱起,哄著他道:“暥兒不哭了,你大爹爹他們不是不要你,你先跟爹爹走,等到了年底,他們就會去京城看你,好不好?” 他已經決定要將賀懷翎調回京去,但那也得等到年底他的任期滿時。 小孩兒吸著鼻子,可憐兮兮地看著祝雲瑄,片刻後又轉回頭去看祝雲璟:“……真的嗎?” 祝雲璟抬手撫了撫他的臉,笑著與他保證:“真的,爹爹永遠都喜歡暥兒。” 小孩兒迷瞪著眼睛,沒有再哭鬧,猶豫片刻後趴到了祝雲瑄的肩膀上,小聲道:“暥兒很乖,爹爹你也要喜歡暥兒。” 祝雲瑄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終於安下心來:“小傻子。” 後頭那一整日,暥兒都有些悶悶不樂,梁禎聽說了事情原委,笑著將人抱來,問他:“暥兒怎麽這麽小氣?別的寶寶都隻有一個爹爹和父親,你卻什麽都想要兩個,這麽貪心的嗎?” 小孩兒怔怔看著他:“不可以嗎?” 梁禎笑著搖頭:“你元寶哥哥和銘哥哥也隻有一個爹爹和父親,你又為什麽想要兩個?好孩子不能這麽貪心的。” “暥兒不貪心,真的不能都要嗎?……那暥兒不要父親了。” “不要父親?” 小孩兒紅著眼睛委屈道:“暥兒要原來的父親……” 梁禎:“……” 他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兒子的下巴:“小沒良心的,是誰給你撿風箏,送你花燈,給你編兔子,還帶你撈海螺?你不要父親那父親也不要你,父親去找別的寶寶了。” “不行!”小孩兒用力搖頭,“不行不行不行,父親說了不要別的寶寶,父親不能說話不算話!” “那你剛才說不要我?你那個父親有我對你好嗎?”梁禎氣哼哼地刮他的鼻子,想想還挺不爽,賀懷翎那種一看就毫無情趣的兵痞子有什麽好,兒子竟然要他不要自己? 暥兒大概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撒著嬌往梁禎懷裏鑽:“暥兒都要,爹爹父親,每一個都要!” “……你這個小崽子,比你爹還霸道。” 臨行前夜,祝雲璟叫人準備了好酒好菜,為祝雲瑄他們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