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們還是一起給兒子洗了腳腳,鬧了大半個時辰,才終於將暥兒安頓睡下,祝雲瑄叫人送了熱水進來,伺候自己梳洗。  梁禎倚在床邊,靜靜看著他除去玉簪,長發披散下來,隻著了輕紗薄衫的身子在自己麵前來回晃悠,眸色漸漸沉了下去。  片刻之後,他將殿中伺候的下人全部揮退了下去,祝雲瑄不明所以:“你做什麽?我還沒洗完呢,你自己也還沒更衣……”  話沒說完,便被欺身上來的梁禎攔腰抱了住,被肉貼著肉摸到敏感的腰側,祝雲瑄輕嘶了一聲:“你到底要做什麽?”  梁禎的唇貼上他的耳垂,笑著低語:“陛下先頭說要幫暥兒撓我?”  “你說呢?”  梁禎握著他的手,按到自己某處已經起了反應的東西上,啞了嗓子:“撓這裏好不好?”  祝雲瑄很無語:“你就是這麽以身作則的?暥兒還在呢。”  從離開泉州之後,怕暥兒不習慣,他們夜裏一直都帶著兒子同睡,父子關係越來越融洽,可有的時候……確實太不方便了。  梁禎的眼珠子輕輕轉了一圈:“我們去外頭榻上,弄完了再回來。”  祝雲瑄:“……”  為何他們一帝一後,如今卻落到了要偷情的地步?第八十八章 回到京中  出京時還是初春,回到京中卻已然入秋。  看著坐在身側的一大一小,祝雲瑄眸中帶笑,起起伏伏的心緒在這一刻,終於徹底安定了下來。  禦輦停在了甘霖宮外,祝雲瑄牽著暥兒下車,小孩兒看什麽都稀奇,眼珠子幾要轉不過來:“這裏好大好漂亮呀!爹爹,這裏就是我們家嗎?”  祝雲瑄笑著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從前他覺得深宮冷清寂寞,與牢籠無異,但是如今暥兒卻說,這裏是他們的家。  嗯,他們的,家。  梁禎走上前來將兒子抱起:“走,父親帶小寶貝進去開開眼。”  祝雲瑄離京這大半年,甘霖宮裏修葺一新,小孩兒看得眼花繚亂,扭著身子下了地,裏裏外外地跑來跑去,東摸摸西看看,眉開眼笑。  梁禎亦是感慨頗多,笑著與祝雲瑄打趣:“誰能想到,臣妾還有這個福分,能再回到這裏。”  祝雲瑄懶得理他,牽起暥兒的手:“爹爹帶你去看看你的寢殿。”  暥兒的住處就安排在他們寢殿旁的西配殿裏,早已收拾妥當,各種裝飾擺件都按著暥兒的喜好點綴其中,廊下掛著鳥籠裏還有正在鳴叫的黃鸝,從前莊嚴肅穆冰冰冷冷的甘霖宮也因此多了些童趣。  嬤嬤太監們喜氣洋洋地出門來恭迎太子,他們都是新調配來伺候暥兒的,俱是反複篩選過身家清白、老實能幹之人。放眼望去,烏壓壓的幾十人,暥兒有些被眼前的架勢嚇到了,拉著祝雲瑄的衣裳躲到了他身後去。在總兵府時,伺候他的人就很多,但比之現在,依舊是小巫見大巫,小孩兒並不習慣被這麽多人圍著。  祝雲瑄示意高安留下給眾人訓話交代規矩,抱起暥兒進了裏頭去。  小孩兒已經沒了先前的興致,悶悶不樂地抱著祝雲瑄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一句話不說,祝雲瑄撥弄著窗下兔子形狀的風鈴,問他:“乖寶寶,看這個,喜歡嗎?”  暥兒抬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又趴了回去。  祝雲瑄無奈一笑,梁禎伸手將人抱過去,刮了一下兒子的小鼻子:“小東西又鬧什麽脾氣?”  小孩兒紅了眼睛,委屈巴巴地說道:“我不要嬤嬤,我隻要爹爹父親。”  梁禎無言以對,他真的想打這小崽子屁股了怎麽辦?  祝雲瑄躊躇道:“要不我們再帶暥兒睡半個月,畢竟剛回來,他估計不太習慣這裏,等他適應了再說吧。”  梁禎好笑道:“都快四歲大了,不去東宮就算了,還要天天賴在龍床上,沒見過誰家太子是這樣的。”  東宮?從甘霖宮到東宮乘步輦都要一刻鍾,將暥兒扔去那裏,估計明日就得跟他們斷絕父子關係。  暥兒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噘起了嘴巴:“父親壞,父親不想要暥兒了。”  梁禎:“……”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祝雲瑄心下不忍,歎道:“罷了,總歸是我們虧欠了他。”  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下了,暥兒便一直在甘霖宮的西配殿住了下來,時不時還要去打攪祝雲瑄和梁禎的帝後夜生活,直到他十二歲出閣講學,自己主動提出搬去東宮,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回朝的第二日,皇帝便在大朝會上正式宣布了立後、冊太子之事,並下令禮部擇吉日舉行大婚儀式和冊封大典。  木已成舟,即便如今滿朝文武都已知曉,未來的皇後蕭念就是當年那以謀逆之罪被處斬了的昭王梁禎,可陛下說他是蕭念他就是蕭念,陛下說要立他為後他就是大衍皇後,為了項上人頭和烏紗帽作想,何苦再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惹陛下不快,算了吧。  早朝結束後,祝雲瑄將內閣六位輔臣單獨留了下來,傳召他們去禦書房,等在這裏的,除了一個皇帝,還有那位耀武揚威的未來皇後。  梁禎立在祝雲瑄下手,雙手攏在袖子裏,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依次進來的幾位內閣大臣,這些人可都是大衍朝的中流砥柱、國之棟梁,有兩位是三年前他離開後才提拔進內閣的,其他四人則都是老麵孔了。  在他打量對方的同時,對麵的幾人也正目光複雜地瞧著他,隨同了祝雲瑄出巡先前就見過他的三人還好些,其他三人,尤其是首輔,臉色變了幾變,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更別提這位首輔還是曾淮的密友,在曾淮被流放之後經他的舉薦,才從內閣排位靠後的位置一躍坐上了首輔之位,想起前塵往事,再看到麵前得意洋洋的梁禎,怎能不惱。  祝雲瑄沒有含糊,開門見山道:“朕留你們下來,是有一事要與你們說,皇後從明日起亦會入內閣,他年紀尚輕,資曆不足,你們多擔待著些,稍後朕便會下聖旨。”  幾位內閣大臣俱都懵了,皇後入內閣?滑天下之大稽!  麵麵相覷之後首輔第一個提出了異議:“陛下,如今內閣已是滿員,臣等兢兢業業為陛下和朝廷效力,並未有絲毫過錯,敢問陛下這是何意?”  祝雲瑄淡道:“江卿言重了,朕並非要你們誰騰出位置,我朝開國之時定下的內閣輔臣人數便是七人,自太宗皇帝後才改為六人,如今朕不過是想恢複舊製而已。”  “可依著太祖皇帝定下的舊製後宮便不能幹政!皇後是後宮之主,又怎能再入內閣亂了朝綱,引得天下人笑話!”  一旁的次輔亦附和道:“自我朝開國以來,無論男女,隻要嫁了人,那便是為人妻為人婦,不能再輕易拋頭露臉,更不能出入朝堂入仕為官,祖宗規矩壞不得啊!皇後既為皇後,合該做後宮表率母儀天下,為皇家開枝散葉,而非入閣拜相!”  梁禎嗤笑了一聲,輕眯起雙瞳,不懷好意地看著麵前麵紅耳赤的兩位閣老:“母儀天下?開枝散葉?”  二人張了張嘴,委實難以啟齒,誰不知道太子是陛下生的,可……  祝雲瑄擰緊了眉,片刻後淡聲說道:“既如此,那便改一改,朕嫁給他吧,皇後這個封號也免了,叫禮部去翻翻古籍,看看有沒有什麽更合適的稱號,如此一來也不算壞了祖製。”  “不可啊!”幾位內閣大臣嚇得當即跪到了地上去,痛哭流涕地懇求起祝雲瑄,“陛下萬萬不可如此啊!您是天子!怎能嫁做他人妻!如此一來我大衍國威何在!陛下的威儀何在啊!”  梁禎揚了揚眉,卻是沒想到祝雲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即便是嚇唬這些閣臣的,他也心滿意足了。  一時間兩相都不肯退讓,禦書房裏的氣氛有些僵持了住,直到後殿傳來一陣咯咯笑聲。  暥兒噠噠噠地從後殿跑了出來,見著梁禎大喊了一聲“父親”,滿頭大汗地笑著撞進了他的懷裏。  幾個小太監帶著他在後殿玩捉迷藏,一個沒注意就讓小太子自個跑了出來,下人們追出來,一個個跪到了地上去請罪。  梁禎笑著將人抱起,拿了帕子給他擦額頭上的汗,小孩兒又看到坐在與禦案後的祝雲瑄,嘴裏嚷著“爹爹”,從梁禎身上扭了下來,跑去祝雲瑄身邊,舉高手要他抱自己。  祝雲瑄無奈將人抱起,讓之坐到自己腿上,小孩兒拉扯著禦案上攤開的奏疏,見著什麽都要伸手去摸。  祝雲瑄按住他的手,小聲提醒他:“暥兒乖,別亂動。”  小孩兒這才注意到下頭還跪了好些個人,目光轉了一圈,落在那正抬頭偷眼打量自己的首輔身上,咧開嘴角笑了起來:“這個伯伯的胡子要掉下來了,好醜哦。”  首輔:“……”  暥兒這小笨蛋壓根不記得梁禎先前跟他說的不該叫這些人伯伯,在他的認知裏,隻要是長了胡子的男人,無論老少,一律稱呼伯伯,第一次見到梁禎時他便是一副胡渣邋遢的模樣,所以也是伯伯。  至於麵前這位首輔大人,向來以一把打理得十分整潔的美須自傲,哪曾想那胡子竟然是假的,是他自己貼上去的!可憐這首輔大人一把年紀了胡子依舊稀疏,怕被人看輕才有此一舉,先頭他哭了一場,又抬手抹了幾把臉,貼在嘴邊的胡須差點被擼下來,他自己沒察覺,旁的人也沒提醒他,結果卻被童言無忌的小太子一語道破了。  老首輔又羞又惱,手忙腳亂地將胡須重新粘回去,一想到這事傳出去他絕對要成為朝中笑柄,就恨不能一頭撞死在這甘霖宮的柱子上算了。  同僚紛紛忍笑低下了頭,梁禎卻半點不客氣地譏誚道:“江閣老,你這假胡子是誰給你做的,怕不是故意蒙你的吧?叫你老禦前失儀可真是太不講究了。”  老首輔羞憤欲死,整個人都蔫了,再沒了半點先頭咄咄逼人之態,祝雲瑄輕咳了一聲,斂去了眼中強忍著的笑意,沉下聲音:“入內閣一事……”  首輔已經徹底敗如山倒丟了魂,次輔看了他好幾次,見他都不再吭聲也很明智地閉了嘴,其他人更是一臉訕然,入內閣便入內閣唄,反正又沒擠掉他們,愛咋咋地吧。  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幾位閣老們意興闌珊地告退了出去,梁禎走上前去,隔著禦案伸手捏了捏暥兒的下巴:“你這小崽子還真有點用,不枉為父這麽寵你。”  暥兒咯咯笑:“伯伯真的好醜哦,暥兒不喜歡。”第八十九章 大婚前夕  回京半月之後,祝雲瑄和梁禎帶著暥兒去了一趟沅濟寺。  到了地方,他們先去了後山給梁禎的雙親上了炷香,梁禎沒有給他爹挪位置,而是將帶回來的蕭君泊的屍骨與他爹的合葬到了一塊,使二人終得團聚。從前簡陋的無名墳包重新修繕了一遍,立了碑做了場法事,前塵紛擾便算是徹底過去了。  午膳是在沅濟寺用的素齋,飯後他們便帶了暥兒一塊去佛堂聽老住持誦經。  這幾年祝雲瑄時常心煩不定的時候便會來這裏,平心靜氣地聽老住持誦一場佛經,強迫自己摒去心中那些時時糾纏著他的雜念。如今時過境遷,再一次與梁禎一塊坐在這裏,心境卻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從前的不好都變成了如今的好,從前猶豫不決的事情如今也已有了決斷,再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叫他安心。  暥兒坐在他們中間,小小的孩子盤腿坐在蒲團上,不吵不鬧,像模像樣地學著父親和爹爹,認真聽著老住持誦經。  午後剛吃飽了飯正是困倦的時候,小孩兒很快便熬不住,眼皮子開始打架,腦袋也無意識地低了下去,一點一點,偶爾一個激靈醒來,坐直身,偷偷擦掉嘴角淌出的口水,轉身看看爹爹又看看父親,見他們都沉靜在自己的思緒中便也不敢出聲,迷瞪著眼睛望著老住持,很快又開始小雞啄米一樣打瞌睡。  待到老住持誦完經睜開眼睛,小孩兒已經歪著身子靠在祝雲瑄腿上,徹底睡了過去,滿臉紅暈,額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  祝雲瑄有些尷尬地解釋:“暥兒太小了,實在撐不住,大師見諒。”  “無妨,”老住持的目光落在暥兒的身上,安靜看了片刻,淡聲道,“陛下仁厚,太子亦是有福之人。”  聽到爹爹的聲音,暥兒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揉著眼睛坐起身,梁禎笑著幫他揉了揉他壓出印子來的半邊臉,問老住持:“您真覺得這孩子是有福的?”  慈眉善目的老住持看著暥兒,輕聲一歎:“太子幼時所受苦難已經過去,日後都會無虞,二位盡管放心。”  祝雲瑄卸下心中大石,小孩兒並未聽懂老住持在說什麽,隻傻愣愣地看著對方,老住持遞了枚平安符給他,抬手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又低聲念了一句經文。  祝雲瑄沒再多問,親手幫暥兒將平安符掛到了他的脖子上。  從佛堂出來,一家三口在廟裏轉了轉,正值初秋,寺廟裏種滿了銀杏和紅楓,放眼望去,遍地火紅和金黃,交相輝映著,煞是好看。  暥兒腳踩著厚厚的落葉,笑得見牙不見眼,再無半點困倦之意,時不時撿起一兩片形狀好看的,小心翼翼地收進懷中,說是等大爹爹他們來了,要送給他們。  祝雲瑄摸了摸兒子的臉蛋,笑著點頭附和:“好,回頭爹爹叫人幫你用藥汁泡著,葉子就不會枯了。”  “真的嗎?”  “真的。”  梁禎笑歎道:“難怪老住持說他有福氣,這麽多人疼他,確實命好啊。”  祝雲瑄的眸光閃爍了一下,停下了腳步,抬眼望向梁禎,躊躇問道:“當年你離京之時,是不是來這裏給暥兒點了一盞長明燈?”  梁禎怔忪了一瞬,揚起了唇角:“你知道了?”  “嗯,離京之前,來這裏給母後做法事,本想給暥兒點盞燈保他平安,老住持說已經有人為他點過了。”  現在回想起來,或許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情,他才會對梁禎如此心軟,即便這本來就是梁禎的分內之事。  “這有什麽,我該做的,”梁禎不在意道,也無意再說下去,一手抱起暥兒,牽住了祝雲瑄的手,“走吧,去上麵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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