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爪收了回去,雲邡這才與它掌心合十,細細感受所謂的“說不出的味道”。  片刻後,他怔了一瞬,竟麵色大變,立在原地,仿佛整個人都被釘在那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天我屁顛屁顛跑去青城山看羅天大醮,回來之後,居然有個朋友神秘的和我說我中獎了,我很高興,難道沾到仙氣轉運了?然後人家告訴我,我被抽簽抽中參加團體操,每天晚上去操場上練倆小時。  我他媽當場就要黑化了…………第14章   很難說他臉上是怎樣的表情,懊惱有之擔憂有之,但沒有那種恨不能立刻飛出去的焦急不安了。  雲邡擰眉一陣,低頭看了看自己,伸手比劃了一會兒。  窮奇歪腦袋:“你幹什麽? ”  雲邡喃喃道:“我在想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拆幾根給你們折騰……”  這時,遠處鼓噪聲響起,雲霧翻飛,天宮大門自裏而外的一扇一扇推開了,弟子恭敬的排成兩列,候著大牌出場。  眾道士神色一凜,忙收拾頭臉,整理行裝,一並迎了過去。  雲邡和窮奇夾在這些人中間,窮奇問:“我還找不找小秋寒?”  “不必了,他沒事了。”  窮奇一愣,追上去,“什麽?”  雲邡回頭看他一眼,陰測測道:“有青丘狐來幫倒忙,暫時是沒事了。至於你,瞞著我私藏青丘狐,自己備好香料等著下鍋燙片吧。”  窮奇:“?”為什麽突然吃狐狸?  雲邡若是知道它並沒聽懂自己的威脅,反而是惦記著一口吃,一定是會當場給它演示一遍的。  窮奇要再問之時,雲邡已經大步走了出去。  人頭攢動,眾修士、紫霄山弟子,乃至朝廷百官都候在一處。  放眼望去,除了人還是人,外來修士自劃一塊地盤,按門派整齊列好,碼在人群最外圍;朝廷來的都是重臣親侍,一色著蟒袍,一色著飛魚服,站在底下道路兩側;還有則是紫霄山內門弟子,九宮皆著白袍,但衣襟細節和腰上配飾不同,他們自上而下的列在天宮下的石階上。  不光是地上人群都經過層層篩查和排列,對於天上飛的東西紫霄山也沒有放過,一道暗金色大網羅天而起,罩在整個會場之上,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除非手持宮主信物。  雲邡似有所感的一抬頭。  澄澈的天際,人們眼尖的瞥見一名白袍年輕弟子禦劍穿過,手上抱著一個垂死的人,如同利箭一般紮進了羅網內,進而落到了天宮內牆之中。  那弟子正是未錦。  終究是多年師徒情誼,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孟掌教死,便匆匆帶著他來到天宮,要找杏林觀的真人醫治。  未錦逮著幾個小弟子問了杏林觀金林真人的住處,便頭也不回的奔了過去。  那是側殿,兩名道童立在門外,齊齊出劍攔住了他。  未錦一身狼狽,喘了幾口氣,才道:“我乃太玄宮大弟子未錦,吾師身負重傷,特意來此求金林真人醫治,還請兩位替我通傳一聲。”  道童一點都不給麵子,對他手上快涼了的孟掌教熟視無睹,硬邦邦道:“真人正在待客,不便見客。”  所謂九宮八觀,隻有九宮覺得自己是紫霄山的,宮殿落在紫霄山主峰,星羅棋布的拱衛著居中的紫霄天宮;而那八觀呢,壓根不拿自己當自己人,他們各自占一個山頭,平日都不與天宮來往。  管你什麽這個宮那個宮,不見就是不見。  未錦當真是急怒攻心:“爾等怎敢!”  大怒之下,化氣為劍,鏗鏘一聲便把兩個道童手中的劍給斷了。  道童阻止不了,讓他硬闖了進去。  此殿之中,香煙嫋嫋,青銅香爐擺在正中,兩名修士對座下棋,茶還溫著。  未錦衝了進來,一眼就看見了金林真人,金林真人是個白胡子老頭,一張臉皺的如同藏了八百年的風吹雨打,他此時正和人清談,見未錦突兀闖入,更把臉皺出了花。  “何人擅闖!還不速速退去!”  未錦道:“我乃太玄宮弟子未錦,吾師太玄宮掌教孟先梧,我師父身受重傷,還請金林真人相助!”  金林一聽是太玄宮,微微一愣。  未錦急忙將人送過去,請真人把脈。  這時,他餘光瞥見了那名背對著他的修士。  這人一直微垂頭顱,不言不語,兀自品茶,是以未錦情急之下沒能看分明。  他察覺到未錦的視線,一掀眼皮,掃了他一眼。  眼尾橫挑,眸中仿佛藏著萬千山川雲海,但光華內蘊,僅僅隻露了一角。  那一眼,就攝住了未錦。  這人站了起來,道:“孟先梧死了?”  未錦心中大駭,很勉強的維持著一點不動聲色,恭敬道:“參見仙座。”  神霄……或者說頂著神霄皮囊的空冥,緩步走到他身旁,瞥了眼孟先梧的死狀,抬起一指,在他胸前傷口輕輕一劃。  繼而半點也不驚訝的詢問道:“你們遇上了什麽?”  未錦低著頭,把今夜的事情含糊的概括了一遍。  “哦?那謝秋寒如今在何處?”  “死了,”未錦說,“我親眼見師父將他一掌拍死,而後掉進了鏡湖之中。弟子擔憂師父,趕來此處求醫,無暇顧及謝秋寒,還請仙座恕罪。”  “死了?”空冥重複了一遍,意味深長的看著未錦。  未錦硬著頭皮,在心裏細數了一遍自己的話,害怕自己哪裏露了馬腳。  金林衝他搖了搖頭,是無奈又同情的意味。  未錦脊背上立即滲出了一層冷汗。  “這是天一劍法的傷口,”空冥笑起來,“未錦,你知道天一劍法吧?”  未錦:“弟子……”  空冥也沒想聽他答,自顧自的說:“這劍法是神霄自己琢磨出來的,這孩子天賦異稟,又愛鑽研,我打小就喜歡,沒有養錯他。”  未錦大駭,禁不住倒退了幾步,背撞上大殿金柱。  金林同情的扶住了他。  “別嚇著他了,”金林對空冥說,“他是你太玄宮大弟子,孟先梧也是你派出去的,都是為你辦事,何必嚇唬人。”  空冥略一頷首,還真坐回了椅子上,沒繼續往下追究未錦欺瞞他一事。  他一身氣度溫文儒雅,看著像個好說話的書生一般。  那絕不是因為神霄這副皮囊,神霄真人慣來疏狂散漫,與他此時截然不同。  那是他自己的樣子。  空冥手裏把玩著兩個銅錢,把玩了一陣,瞧著金林還在想法子醫治孟先梧,便開口問:“能救嗎?”  未錦緊張的看著金林。  金林搖了搖頭。  一劍破開了道身,金丹粉碎,回天乏術了。  空冥露出一絲遺憾,走了過來,注了一道真氣進去,明明人都死了,他卻費力替屍體運行了一個周天的真氣,讓他臉色看起來好了一些,然後才抬掌撫上孟先梧的眼,替他闔了目。  未錦呆呆的看著他,發現他臉上的悲傷遺憾竟然不是假的。  空冥負手而立,歎氣道:“舊人越來越少,昔日之日再不複返了。”  金林亦是歎息。  未錦心中升起怪異的感覺:空冥真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他汲汲所求的,是什麽?第15章   空冥將目光落在未錦身上,瞧了一陣,問道:“你師父平日對你可好?”  未錦見空冥神色柔和,如同關心小輩的長輩,總覺得不該是這個樣子……分明是空冥派了他師父去尋謝秋寒,讓他和神霄真人對上,命喪當場,空冥在這兒又惺惺作態些什麽?  他不回答,空冥也不生氣,嘴角噙笑:“你是在心中罵我惺惺作態嗎?”  未錦脊背一僵。  空冥注意到了,兀自笑了起來,“你師父能做太玄宮掌教,全是因為同輩才俊都死光了,不然輪不到他的。他與我素有仇怨,我留著他,不過是從他身上看些舊人的影子。今日我見他死了,心中是有些惆悵的,但若是少年時我見他死了,估計要和眾師兄弟共飲三杯了。”  金林皺眉,打斷道:“人都死了,你就別說了。”  空冥回頭看他,又像是看見了別的什麽,“師弟,你老了不少。”  金林一怔。  “當日太玄宮門下,我與諸位師兄弟同門學藝的日子還曆曆在目,那時少年意氣,鮮衣怒馬,至今仍不能忘懷。可後來,眾師兄弟紛紛隕落,今日連孟先梧也喪了性命,”空冥從胸中溢出一聲歎息,“……我等到底是老了。”  金林也沉默了下來。  一片沉寂中,未錦跪在那兒,忽然想起,金林出身紫霄山,與空冥是同門師兄弟,金林已經老成這樣了,空冥自己會是什麽樣子呢?  他正當年少,在他眼中空冥真人都是上一輩了,他們修為強大,神秘莫測,是年輕弟子眼中高山仰止的存在,他想不出,這些真人們的年輕時是怎樣的。  但說到底,他們的確是年輕無知過的。  空冥側靠在窗前,遙望天宮,姿態出塵。  他要憶往昔,金林和未錦都不敢打攪。  不過,他也並沒有出神多久,很快有弟子在門外請示,說大典將要開始了。  空冥回神,掃了一眼跪在孟掌教身旁的未錦,囑咐道:“金林,將他處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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